曲小白“啧”了一声，“那现在，咱们就算是已经暴露在吕吾魏高的眼皮子底下了。”
杨凌摸了一把她的头顶，“你不用担心，我也想会会这个魏高了，来得正好。”
曲小白想说，魏高那个人，高深莫测，须得小心，又怕给杨凌压力，忖了一瞬，并没有说什么，双手环抱住杨凌的腰，往他臂弯里拱了拱，眯眯眼：“咱们早点睡？”
杨凌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嗯，你先睡，我处理一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
“嗯，那你小心一点。”
曲小白没有阻拦，毕竟，出了这么大的疏漏，他得赶紧去堵窟窿。
杨凌扶她躺下，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去去就回，你安心睡。”
杨凌出了卧寝，在门口站了一瞬，才抬步踏入了茫茫夜色之中。阿二想要跟上去，却一瞬就找不到了他的身影，至于皇帝派来的那些龙影，更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摸着。
他若是不想甩，他们自然是跟得上的，但他若是打算甩开他们，他们又哪里能追得上？
毕竟，当初的影首，就是被他斩了头颅。
玲珑画舎，是郭子恒如今的铺子，是在子虚庄整合之后，他自己开的一家铺子。和之前一样，铺子的生意不怎么好，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但郭子恒还是维持着，没有关张。
夫妻两个就住在画舍的后院里，三间简单的房子，一间卧房，一间客厅，另一间是杂物房，厨房则是另盖在角落里一间土坯房。
杨凌到的时候，郭子恒家里一片漆黑，显然是已经睡下了，但，如果小白说的都是事实，郭子恒这个时候会真的睡下，杨凌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杨凌飞身跃上前面一户人家的屋脊，居高临下往郭子恒的家中观瞧。
自小被训练了一双夜眼的他，即便是在黑暗里，依旧能把十丈之内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表面上看，郭家和这一带的民居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几间房屋，院子里种了些花草，并无别的特别的之处。杨凌瞧了一阵，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种的是木槿花，植株略嫌高大，但这种花没有什么香气，在夜里看起来，就是一些灌木。
杨凌避入木槿花株下，站了片刻，忽然听见院子东墙角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极其细微，乍一听像是风过树叶的声音。
杨凌的目光转向东墙角，幽微的星光之下，只见墙角下有一条蛇在墙根下一遍一遍做着摩擦运动，看样子，是在蜕皮。
杨凌盯着那条蛇看了一会儿，忽然出手，折了一片木槿花树的叶子朝着蛇的尾巴处打了过去，软绵绵的叶子，在他灌注的内力作用下，立刻就变成了威力十足的凶器，叶子飞过，立时将蛇尾斩断，那条蛇吃痛，发狂起来，原地扭作一团，四处张望之下，却没有找到攻击它的暗器来自于何方。
那条蛇的蛇身乱扭，将墙角下的一堆杂物碰得东倒西歪，发出嘁哩喀喳的声音。杨凌冷冷看着，不多时，就见墙角出露出了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地张望，看见是有一条蛇受了伤在杂物堆里翻滚之后，那人立即出来，沉喝了一声：“什么人？”
杨凌没有出声。
静静地看着郭子恒从杂物堆里把那条蛇给扒拉了出来，一剑斩断七寸处，蹲下来，点亮了火折子研究它的伤是怎么来的。
树叶在杨凌的手中，犹如利刃一般，自然落在蛇身上的切口会非常整齐。郭子恒看过了蛇身的伤口之后，皱着眉忖了一瞬，把火折子给灭了，反身在院子里搜索起来，杨凌看着他往木槿花这边来了，身形往后轻掠，纵身上了屋顶，仍旧是居高临下瞧着他。
郭子恒找了一圈，也不见院子里有人，他万没想到，杨凌不是在低处，而是在屋顶上。当他终于抬头往房顶上看的时候，杨凌又以极快的速度飞纵下来，落在了他最开始身处的墙角。
从外表上看，那里只是一堵墙。但细看之下，墙上有细微的缝隙，这里应该是一道暗门。
杨凌前后看了几眼，在郭子恒回来之前，纵身飞上屋顶，一路飞檐走壁，停在了远处一座小楼的屋脊上。
郭子恒没有找到任何有人进院子的痕迹，回到杨凌找到的那处暗门前，按下墙上的机关，暗门翻转，郭子恒缩身进去，门随后关上。
不多时，里面又出来了一个人。虽然不能近处观瞧，但杨凌却是一眼就认出了皂衣道士魏高。
魏高的眼神在夜空里睃游一阵，杨凌却已经离去，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从房顶翻下来的杨凌，并没有立刻回府。
估摸着魏高回了暗室之中以后，杨凌从暗处走了出来，轻身跃上一座房子的屋顶，坐在屋顶上往这边看。
不多时，就只见暗室里又出来一人，那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削，也是道士装束，杨凌站在远处看了几眼，飞身下了屋顶，隐入黑暗之中的街巷里。
那人在夜晚的屋顶之上如履平地，不多时，就消失了影踪。
杨凌回到府里，已经是后半夜了，在外面打了井水洗了洗身上的尘，蹑手蹑脚推开门进屋，蹑手蹑脚上了床，生恐惊醒了曲小白。
刚一躺下，曲小白就滚进了他的怀里，像是呓语：“凉凉的。”
杨凌心头不由一暖。她这哪里是呓语，分明是没有睡，等他回来呢。杨凌也没有作声，一只手臂给她作枕，另一只手臂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闭上了眼睛。
曲小白见他要睡，也自觉地闭上了双眼。她睡了一整天，她夫君战斗了一夜白天一点没睡呢，他不懂节制，难道她还能不懂心疼？
杨凌一觉睡得心满意足。
次日晨起，杨凌去了京畿处，曲小白也早早就起来了，铺开了笔墨纸砚，开始撰写两国合作协议。
既然是把邦交的事交给了杨凌，那她自然就可以起笔了，她的想法，就是杨凌的想法，她想怎么发挥，那就怎么发挥。
杨凌到了京畿处，跟容值见了面，分主次坐了，容值酸溜溜地说道：“凌皇子最近不是负责保护狄夷的长乐公主吗？怎么还有闲情到京畿处来？”
“昨天阿罗敏问起我，刺杀他和另外两名狄夷官员的刺客有没有抓到，这件事皇上交给了容大人办理，阿罗敏追问，我自然要来看看进度的，否者不好向使者团交代。”
容值皮笑肉不笑，道：“我听说昨天凌皇子已经接了赐婚的圣旨，还没有恭喜凌皇子，不过现在恭喜也不晚，那我就恭喜凌皇子终于抱得美人归。”
杨凌凉凉看着他，没有接他的话，他又道：“不过，凌皇子虽然得了狄夷的美人，也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才好。你可是咱们大凉的皇子，一切，还需以大凉的利益为重才是。”
杨凌嗤笑了一声，“听容大人这意思，我过来问一句案子的进度，倒像是连大凉的利益都忘了？那我娶狄夷的公主，在容大人心里，是不是觉得我连人都卖给狄夷了？”
容值目光一沉，脸上还是带着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凌皇子，狄夷虽是来求和的，但毕竟狄夷人生性凶残好战，不得不防。”
“多谢容大人的提醒。狄夷人的确是凶残好战。容大人，您现在还算是我的上司，作为下属，想跟大人讨教一件事，西北的战事，如何了？”
容值目光一凛，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一变，须臾，他沉声道：“不该凌皇子打听的事，凌皇子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再者，本官管辖的是京畿，边关的事，本官又如何会知道？”
杨凌端起面前的白瓷杯子，揭开了杯盖，把杯子端到了嘴边上，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把杯子给放下了，悠悠道：“我倒也不是要打听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容大人，狄夷凶残好战，又生性狡猾，如果边关的战事被他们知道了，你说，他们会不会趁人之危呢？”
容值眯起了眼睛。
西北的战事已经全线拉开，这在朝堂之上已经不是什么想瞒不想瞒的事，毕竟，战报像雪片一样飞进朝堂，皇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问计于朝中诸位文武。
京中派不出一个兵一个将，全指望容真在战场上生扛。
倒也不是说京中就没有能人了，问题是有些能人他容家不敢用。比如慕南云，比如杨凌。那是即便死扛也不能求助的人。
至于杨凌说的狄夷会不会趁人之危的说辞，容值还真不敢跟他敲板子说不可能。本来容真在边疆驻守，和狄夷的关系一向是很好，去岁还狠狠合作了一把，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冒出来了一个长乐公主与容家为敌不说，甚至这位公主现在还和杨凌站到了一起，以平妻位分和杨凌谈婚论嫁起来。
整个狄夷都站在了杨凌那一边，如果，杨凌使点什么手段，那西北战事可真就不好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