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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反间计成擒敌将,军令状败走江湖

1

入夜时分,贵州巡抚王三善帅帐中众将云集。王三善道:“贵阳已被十万叛贼围了十月之久,朝廷命本官与徐时逢、范仲仁三路大军前去解围,可如今徐、范二军败逃,只剩本官一万二千人马,如何救得了贵阳?众将可有良策?”

参军常辉道:“禀大人,如今叛贼势大,我等贸然进取无异于自取灭亡,以末将愚见,不如固守遵义,奏闻朝廷,再派大军来援。”

王三善心中惧怕,听了常辉之言,微微点头。

唐海道:“不可,军情紧急,岂可延误,叛贼看似强大,却是乌合之众,且安邦彦有勇无谋,何足畏惧?”

王三善叹气道:“敌我势力悬殊,何去何从,容我细虑。”

这时传令官来报:“贵州巡抚李橒派来信使郭言求见大人。”

王三善忙传信使入见,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军士进帐跪拜道:“末将乃李大人手下副将郭言,奉我家大人之命送密信与王大人。”

王三善接过书信一看,对众将道:“李大人约我内外夹击叛贼。”

唐海从郭言背后出列,拱手拜道:“禀大人,我等正商议率十万大军内外夹攻,不想李大人竟然与我们想到一块去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大人,莫若让信使稍作休息,大人这就修书一封让他带回,约李大人三天后子时同时进击,给逆贼一个措手不及,全歼叛军,活捉安邦彦。”

唐海一边说一边向王三善使眼色,王三善素知唐海多谋,遂道:“好,请郭将军暂且休息,我立即修书一封与你带回。”

郭言退出营帐,众将纷纷议论,王三善问道:“唐海,我们仅有一万二千人马,你为何说有十万大军?莫不是想安慰李橒,促使他坚守不降?”

其他众将也都不解唐海深意,纷纷询问。

唐海笑道:“大人,众位将军,贵阳之围可解矣。”

王三善大喜,急急问道:“唐将军有何妙计?”

唐海道:“贵阳城被围得水泄不通,李大人怎可能派出一员副将冲出来报信?且十月围城,城内官军、百姓早已缺衣少食,人马困乏,这位副将郭言如真是李橒派来求救的,出了贵阳城外一定是马不停蹄,昼夜狂奔,到了遵义必然汗流浃背,气踹吁吁,而此人军服崭新,精神饱满,跑了两百里路却毫无倦意,难道不奇怪吗?”

众人大悟,王三善道:“莫非这是安邦彦之计,故意诱我?”

“唐海敢以人头担保,必是。”

王三善道:“唐海,你既然识破诡计,又不当面揭穿,莫非另有良策?”

唐海脸色一沉,肃然道:“末将以为,以我等目前兵力,即便与李大人内外夹攻也不能取胜。不过,如果我们号称十万雄兵,再虚张声势,安邦彦定然胆寒,必会深夜撤退,那时,我们趁机追击,不仅可解贵阳之围,而且必定小有斩获。”

王三善抚掌大笑:“好,妙计,妙计,有唐将军在,何惧叛贼!来呀,笔墨伺候,本官亲自给李大人写信。”

王三善写完密信封好,欲传郭言进帐,唐海道:“大人且慢。”唐海来到帅台前,取了一本书放置于帅案上,低声言道:“大人让那郭言来帅案领取密信,唐海自有计策诓他。”

王三善点点头,传令郭言进帐,手拿密信嘱咐道:“郭将军辛苦了,烦请转告李大人,本官三日后子时定率十万大军击破叛贼,望李大人到时出城相助,我们内外夹击,生擒逆首。”

王三善说完,将密信放于帅案上,郭言见并无军士转递,只得自行走上帅台拿了信复又退回立定,问道:“末将来时,李大人只说请王大人率精兵一万来攻,李大人自带兵五千出城追击,内外夹攻,必定能大破贼军,未曾想王大人却有十万雄兵在此。”

唐海笑道:“郭将军有所不知,我们本来只有一万精兵,朝廷为了彻底消灭逆贼,从庐州调来精兵一万,辰州调来精兵二万,永州调来精兵二万,柳州调来精兵一万,思南调精兵两万,另拨付白银十五万两在湖广就近征兵一万,我等之所以在遵义驻扎不前,就为等待各地援军,如今援军已到,天罗地网已经布下,三日后正是收网捉鱼之时。”

王三善哈哈大笑道:“是呀是呀,你就回去转告李大人,切莫着急,三日后贵阳城外一战定乾坤。”

唐海又对郭言道:“少詹事徐光启大人、光禄寺少卿李之藻大人、监察御史杨廷筠大人已从澳门购得西洋大炮四门,半月前已运至遵义,此炮威力无穷,又加徐大人在京城办练火器队十五营,每营四千人,配备双轮车、炮车各一百二十辆,西洋火炮十六门,中炮八十门,鹰铳一百枝,鸟铳一千二百枝,朝廷为检验火器队战力,已调遣一营兵力秘密前来助战,明日即可抵达。总之,三日后子时内外夹攻,必要全歼逆贼,请李大人这两日务必周密调度,切勿延误战机。”

其余众将都哈哈大笑,故作轻松状,那郭言吓得满头大汗,只得强装欢颜,告别众将匆忙离去。

郭言走后,唐海道:“大人,请即刻调兵遣将,兵发贵阳。”王三善正要发令,又有点犹豫,问道:“唐海,我们就一万余人,真要去解贵阳之围?万一安邦彦不上当,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唐海道:“末将敢以人头担保,此战必胜。”

王三善大喜道:“好,唐海,我令你率精兵三千为先锋,马上启程,秘密进军贵阳,如果贼军撤腿,击鼓追击,本官带大军随后赶到。”

唐海领命而去,刚走到门口,又折身返回道:“大人,末将有一事请求。”

王三善道:“什么事?”

唐海道:“军纪严明,方可称仁义之师,我军在遵义驻扎数月,不少军士滋事扰民,甚至滥杀无辜,百姓愤恨不已。今日唐海入城回来,见一道士被杀,尸浮乌江,经查,此事系军士陈资、王万所为,末将请求大人将此二人斩首示众,以正军纪,取信于民。”

唐海话音方落,旁边一将怒道:“唐海,你这是何意?我手下军士何时轮到你来管教?”

王三善见是千总刘毅,对唐海道:“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时,不可自斩军士。”又对刘毅道:“刘将军日后当严肃军纪,切不可纵容属下为非作歹。”

唐海道:“大人,末将并非有意与刘将军过意不去,乃是为胜败大计着想,此二人不斩,民心不附,于战不利。”

王三善见唐海坚持要斩此二人,一时犹豫不决。刘毅担心王三善经不住唐海劝说会斩了自己爱将,乃申辩道:“禀大人,陈资、王万二人抓住一安邦彦奸细,经严刑拷打,供出今日他将与潜藏在遵义城内的另一奸细‘小虾米’接头,据奸细说,他并不认识‘小虾米’,但他穿绿衣上楼饮茶,‘小虾米’自会将一佛珠置于茶桌之上,依此为记。今日中午,陈资带兵把守在茶楼外,王万着绿衣上楼喝茶,不料刚一进去,却碰到一个熟识的小二,那小二道了声:‘军爷也来喝茶’,想必是此话让‘小虾米’识破了王万身份,随即将佛珠弃在地上。王万在茶楼里见地上有佛珠滚动,却不知是谁丢在地上的,顿时大怒,叫来陈资等人,将楼上喝茶的十个客人全部抓了起来。后来经过拷打,十人中无一人承认自己是奸细,二人无奈,只好将十人全部杀死,分别丢弃在城外各处。大人,陈资、王万为捉奸而杀人,使命使然,何罪之有?”

王三善默默点头。

唐海怒道:“明知奸细只有一人,却要连同其他无辜九人殴死,还敢说无罪?”

王三善见唐海不依不饶,颇为不快,不耐烦地对众将道:“大战在即,众将速速回营备战,此事日后再议。”

主帅一锤定音,众将遵命而退,唐海见状,知道多言无意,也只好默然退出。

2

郭言真名安宣,是安邦彦堂侄,现为帐中偏将。安邦彦围贵阳十月不下,又闻王三善领兵驻守在遵义,遂阴遣奸细化名‘小米虾’前往遵义打探军情,十日后不见音讯,又派奸细再去查看,也是一去不返,于是心中焦虑,寝食不安。安宣道:“大王勿忧,王三善胆小如鼠,不敢前来解围,不如设计诱其南下,将其歼灭。”安邦彦道:“贤侄有何妙计?”安宣道:“我乔扮成贵阳城内李橒的信使去遵义,定能赚他入彀。”安邦彦大喜,遂命安宣假扮成李橒手下的副将郭言,仿照李橒手迹书信一封前往遵义拜见王三善。

得知安宣从遵义回来,安邦彦召众将聚于军帐,安宣慌忙禀告:“大王不好了,那王三善老奸巨猾,原以为他胆怯惧战,却不知其人暗藏阴谋,我已探知他三日后率十万雄兵和四千火器营偷袭我军,特星夜赶来禀告,望大王早定良策。”

安邦彦与众将大惊失色,安宣递上王三善写给李橒的书信,安邦彦接过一看,立即瘫坐在帅位上,良久才道:“幸好贤侄探得此天大的消息,不然孤命休矣!”

众将问道:“该如何是好?”

安邦彦道:“火速传令,全军西撤。”

安邦彦话音刚落,只见一人出列道:“且慢。”

安邦彦一看,只见此人身高八尺,脸色黝黑,孔武有力,乃是自己手下第一大将,苗疆第一勇士山勇,安邦彦道:“山将军另有对策?”

山勇道:“一月前探子回报,王三善仅有一万人马,如何突然变成了十万?其中定然有诈。”

安宣道:“官军素来奸狡,善用计谋,王三善聚众谋划偷袭我军,帅案上放着一本《海外火攻神器图说》兵书,这些都是末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能有假?”

山勇道:“正因为官军奸狡,我们才需万般小心,不能仅凭一封书信就撤军了。”转身又对安邦彦道:“大王,末将听说王三善手下儒将,指挥佥事唐海足智多谋,神鬼不测,我们千万不可上了他的当。山勇愿领一万精兵北伐遵义,一探虚实。”

安邦彦见说,亦觉有理,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安宣怒道:“山勇,你是何意?莫不是说王三善、唐海是诸葛亮、周瑜,大王和我是曹操、蒋干?”

山勇道:“我并非此意,只是觉得贵阳旦夕可破,此时撤退,功败垂成,实在可惜。”

安邦彦踌躇难决,不得已目视军师陈其愚,陈其愚道:“大王起兵,得四十八土目追随,这四十八土目乃大王立社稷之根本,争天下之利剑,不可贸然赌在此地。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们可暂回大方,多留探子探听官军虚实,如果官军确实只有一万余人,那时再来争胜不迟,如果他们真有十万之众,又有火器营助战,我们退至大方,官军也奈何不了我们。”

安邦彦大喜道:“军师谋划周全,乃上上之策。众将听令:大军撤退百里,避敌锋芒,再留下五百精灵探子化为百姓模样隐伏在贵阳城外,随时打探王三善军情,孤日后再来与他争个雌雄。”

山勇本想再争,却不料安邦彦早已离座而去,无奈之下,只好摇头叹息地回到本部军营。

3

安邦彦八万大军连夜撤离,唯有山勇所部一万人迟迟不动,安邦彦得知后连下三道军令催促,山勇无奈,只得拔寨起营。刚走不到五里,只听后面鼓声大作,杀声一片,山勇即下令停止撤退,布阵迎敌。谁料军士见大军早已撤走,又闻西洋大炮威力无穷,个个心中惊慌,哪有心思迎战,一万人马不仅没有一个停住脚步的,反而一窝蜂似地加速逃跑,乱做一团,山勇虽厉声辱骂亦不能止。

正在慌乱间,数千官军掩杀过来,将山勇与数百士兵团团围住。山勇大怒,挺枪冲杀,所向披靡,枪到处血溅甲胄,人过后横尸塞道,官军众将无人能敌。

厮杀半个时辰后,山勇麾下士兵全被剿灭殆尽,战马也在刀光剑影中被砍断一腿,自己连人带枪掉下马来。官军一拥而上要擒,不料山勇一跃而起,大喝一声挺枪又战,复杀数十人,唬得众官兵困住山勇,战战兢兢地不敢近前。

唐海听闻有贼寇凶悍,众官兵不敢近前,不禁勃然大怒,亲率精兵赶来,见敌将已显疲态,遂令众将轮番出战,二三十轮下来,累得山勇精疲力竭,终因寡不敌众,被官兵绊倒在地绑缚起来。

众军将山勇推至唐海跟前,唐海喝问道:“降不?”

山勇踹着粗气回道:“爷爷岂是投降的将军?”

唐海挥了挥手道:“斩了。”

众军士边推边打,山勇只是不做声,军士骂道:“你杀了我多少兄弟,我就给你多少刀,替每个兄弟报仇。”另一个军士骂道:“说的是,一百零四刀,够他好受的了。”

唐海听了军士们的辱骂,不禁大吃一惊,赶忙叫住众人问道:“此贼杀了我们多少人?”

军士回答:“此贼凶悍,一人杀了我们一百零四个兄弟,一刀结果他太便宜他了,我要从他身上割下一百零四块肉来替兄弟们报仇。”

唐海思忖,此人骁勇,一刀斩了怪可惜的,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山勇冷冷道:“老爷山勇。”

唐海暗自一惊,问道:“莫不是号称苗疆第一勇士的?”

山勇道:“怎么,你也知道爷爷大名。”

唐海道:“安邦彦不知天高地厚,背叛朝廷,妄称罗甸王,将军乃苗疆第一勇士,为何如此不明道理,助纣为虐?”

山勇怒道:“匹夫休要多言,杀剐随便。”

唐海见山勇誓死不降,暗思道:“这样又勇又忠的好汉,须好好劝降,使他为国家效力。”遂命军士道:“关入囚笼严加看守,待我追敌回来再交巡抚大人发落。”

4

唐海领兵乘胜追击,王三善也与贵阳城内的李橒合兵一处掩杀过来,安邦彦叛军逃窜不及时的,全被斩杀在山野荒郊,一时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唐海回到城郊,得知王三善与李橒大军已经进城庆功,遂令偏将胡权带领大军入城,自己仅带五人来见山勇。

“山勇,我念你乃苗疆第一勇士,不忍害你性命,今带你进城见巡抚王大人,望你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唐海爱才心切,热切希望山勇归降,山勇却骂道:“你们这些狗官欺压百姓,鱼肉苗民,我恨不得食你肉,剥你皮,岂能归降于你?”唐海听了沉然不语。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将,见山勇嚣张,怒骂道:“你这泼贼休要猖狂,你杀了我们总旗周弘,他可是王大人外甥,你想食肉剥皮,好,等入了城,看王大人如何剥你的皮,食你的肉。”

唐海大惊,忙问道:“周弘战死了?”

那将道:“此贼将周弘左眼刺瞎后,又一枪刺穿胸膛,惨不忍睹。”

周弘是王三善亲外甥,山勇杀了周弘,王三善岂肯轻饶?即便山勇愿意归降朝廷,以王三善的心胸,山勇也必死无疑。唐海权衡再三,令那将先回城去,待他走远后,唐海从军士手中拿来军刀,打开囚车,挑断山勇身上的绳索。众军士大惊,忙抽出刀来抵住山勇,众人提醒唐海道:“将军,此贼凶悍,小心!”

唐海朝山勇拱手道:“唐海久仰将军威名,甚为敬佩,既然将军不愿归顺,唐海岂敢强求?将军请速回营去吧。”

山勇大感意外,做梦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儒将就是大名鼎鼎的唐海,更想不到唐海竟然要放了自己。

“原来你就是唐将军,失敬!”山勇拱手道:“只是,唐将军今日放我,只怕日后要后悔。”

唐海笑道:“唐海敬重苗疆第一勇士,即便日后被勇士擒拿,也绝不后悔。”

“好,山勇告辞,”山勇说完,纵身跃上附近的一匹黑马,双腿一夹,飞驰而去。

唐海望着路尽头发呆,军士道:“此贼凶狠,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唐海道:“苗人反叛,一受安邦彦蛊惑,二遭贪官污吏欺压,今大军征讨,当以攻心为主,方能事半功倍。况且唐海为人,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此人有勇有谋,亦是仁义之士,唐海岂能杀之,由他去吧。”

5

贵阳府衙内,众将正在庆功欢腾,见唐海进来,一齐围了过去,一个个赞叹唐海妙计。王三善见众将围着唐海转,将自己和李橒凉在一边,心中已有七分的不快,于是干咳几声,众将再才发觉失礼,都不做声了,一个个静静地散开了去。

王三善道:“唐海,还不快来参见李大人。”唐海听了,忙向李橒行礼道:“李大人。”李橒笑道:“唐将军如此年轻,了不起,了不起。”唐海谦卑言道:“李大人过奖了。”

王三善道:“听说你将叛贼山勇抓获,快将此贼押上来,本官今日要为我外甥报仇雪恨。”

唐海道:“禀大人,末将罪该万死,本想亲自押送此贼来见大人,不料让他中途逃走了。”

此语一出,王三善勃然大怒,骂道:“唐海,纵放贼寇,军法当斩,你休怪本官无情,来人,推出去斩首。”

众将大惊,除了千总刘毅外,其余众将一齐跪地求情,李橒也道:“唐海年少有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大人暂且饶他一次,许他戴罪立功吧。”

王三善也深爱唐海之才,不忍杀他,但又恨其走失了囚犯,因而游移难定。唐海暗思:“我此时不自救更待何时!”遂拜道:“改日再战,唐海愿再擒敌酋,如不能,愿受军法。”

王三善这才道:“既如此,暂且饶你,他日立功赎罪,莫要辜负了众位将军美意。”唐海跪拜谢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刘毅忌恨唐海,见王三善不处罚他,心生一计,建言道:“今日大捷,全赖大人神勇,我等才得以率区区一万余人打退叛贼九万大军,可喜可贺。以末将愚见,大人当一面派人将贵阳大捷奏闻朝廷,一面派军尾随叛贼,一举击溃,建不世之功。”

王三善大喜,道:“刘将军所言极是,大丈夫当征战沙场,报效国家,今日正当其时。”

刘毅又道:“唐将军足智多谋,当继续为先锋,末将不才,愿领偏师三千为继,如今贼寇若惊弓之鸟,我等只要乘势追击,必能全胜。”

王三善大喜,正要发令,却不料唐海道:“此计万万不可,叛军虽然败走,但仅折数千人马,安邦彦尚有七八万人。况且他现已退至老巢,依山傍水安营防守,我军轻进,必为叛军所歼。”

王三善怒道:“前几日叛军有九万,你尚且不惧,今日我军大胜,叛军溃散,你却畏惧不前了,却是为何?”

刘毅也阴阳怪气地道:“唐将军刚才还说改日再战,愿立军令状生擒敌酋,难道现在又不想立功赎罪了?”

唐海见王三善发怒,知道多言无益,只得道:“唐海愿遵大人将令。”

王三善道:“众将听令,唐海率三千人马为前军,直捣贼巢大方。刘毅率三千人马为中军,随后二十里跟进,前军遇敌,中军迅速驰援。本官及众将率大军随后赶来。”众将领命,王三善又道:“大军过处,有百姓不降者,格杀勿论。”

唐海道:“大人,滥杀百姓必会激起更大民变,于剿贼不利,还望三思。”

王三善冷笑一声道:“此处百姓都是刁民,我今日不杀他,难道让他们明日来杀我?”唐海还要争辩,王三善摆手止住,冷冷地道:“唐将军,此番追击,是本官特意给你的机会,你可愿立下军令状?”

唐海一惊,见王三善那毋容置疑的神色,知道争辩无益,只得硬着头皮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如不能胜,甘受军法!”

6

山勇纵马西去,在大方追上溃逃至此的大军,有人飞报安邦彦,安邦彦又惊又喜,忙招山勇来见,问道:“听闻你被官军抓获,为何又逃了回来?”

山勇道:“我斩杀了官军一百零四人,其中包括王三善外甥周弘,不想被唐海抓获,那唐海敬佩末将,将我放了回来。”

山勇这话一出口,安邦彦和手下十余员大将都惊讶地相互望望,显然没有一个相信的。安宣一脸轻蔑神色,冷言道:“唐海乃王三善手下名将,既已将你擒拿,正好邀功请赏,岂有放你回来之理?况且你已杀王三善外甥周弘,唐海即便敬重你,怎可能为了你一位素未谋面的敌将而冒犯上司?此等小儿之言,谁人能信?”

山勇回到军营,本是满心欢喜,听了安宣之言,又见安邦彦与众将眼神异样,心中惊骇,忙跪地发誓道:“大王,山勇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字虚词,神人不佑。”

安邦彦素知山勇忠义,正要扶起,安宣又发言了:“众军撤退,山将军为何违抗大王军令迟迟不动,一直等到王三善、唐海率十万大军杀来才退?”

其他众将闻言,也都纷纷指责山勇延误撤退,以致被官军围困。

山勇道:“末将并非不遵大王军令,只是心中怀疑王三善号称十万大军有诈,想一探虚实。后来末将见到官军,估摸也就一万人,并无什么十万大军。”

山勇刚刚说完,先锋吴权进帐禀告:“大王,据留在贵阳城外和混进贵阳城内的探子密报,王三善仅率一万余人来援,现在他和李橒合兵一处驻扎在贵阳城内。”

“啊?”安邦彦大惊,众将也都面面相觑,安邦彦懊悔地道:“孤上当了。”说罢,又赶紧扶起山勇道:“悔不听山将军忠言。”

军师陈其愚道:“官军诡计得逞,必然得意忘形,我军趁夜杀回,给他一个突然袭击,必能大胜。”

又有探马来报:“官军前军出了贵阳城朝大方开来,似有进攻迹象。”安邦彦心头一震,问道:“多少人马?”探子道:“大约三千。”安邦彦大怒:“就三千人马也敢来讨伐孤,真是欺人太甚,哪位将军愿意迎敌?”

山勇道:“末将愿率一千人马迎战,定要生擒来敌主将,如若不能,愿受军法。”

安邦彦大喜道:“将军被俘回来,众将生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山将军莫要见怪,此战若能擒住来犯将领,表明忠心,以后谁还敢乱说?不过,官军三千来犯,孤岂能让你只带一千人马前去冒险,孤给你五千精兵,此战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以解孤心头之恨。”

山勇自持英勇,根本不把官军放在眼里,辞道:“多谢大王,无须五千精兵,一千足矣,末将愿立军令状,如不能生擒敌将来见,甘受军法。”

安邦彦抚掌大喜道:“好,就让王三善见识见识我苗疆第一勇士的本领。”

7

山勇领了一千精兵直扑唐海而来,唐海深知深入安邦彦老巢必有危险,因此处处谨慎,不敢冒进,忽闻有一千叛军杀来,料定有诈,命探子再探,探子回报确实只有一千人马。唐海还是不敢相信,又派出数波探子,不久后均回报叛贼只有一千,方圆数十里外并无其他伏兵。

唐海不禁大感意外,自己有精兵三千,叛军为何只派一千人马来白白送死?

唐海虽然年轻,却素来沉稳,颇有谋略,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今日军情有违常规,不可不防。唐海即刻下令:停止前进,布阵迎敌。又派传令官飞报中军,请刘毅将军火速驰援。

安顿完毕,唐海还是心神不疑,再派出十路探子全力打探敌情。副将曾军早就想杀个痛快,笑道:“将军太谨慎了,叛贼有勇无谋,不懂兵法,故而才会如此鲁莽,这正是天赐良机让我等立功,将军何必迟疑。”唐海道:“为将者,万事小心为好。”

唐海布好阵势,带领曾军等十余人骑马前行两三里探查,只见远处一队人马杀来,举目一望,约有一千人左右,唐海道:“果真才这么点人马,是我多疑了。”曾军狠狠地道:“贼寇既然不知死活,那就成全他。”

唐海、曾军回到阵前,严阵以待。

唐海举头一看,天色苍然,遂双目一闭,静听敌军马蹄声由远而近轰轰而来。

曾军道:“将军,贼寇离我们仅有三里了……”

唐海不做声。

曾军催道:“将军,贼寇离我们仅有两里了……”

唐海依旧不言。

曾军急道:“将军,一里了……”

唐海缓缓吟道:“天色惨白,风声凄切,大兵起兮……”

吟罢,唐海睁开双眼,目视前方,见贼寇来势汹汹,心中微微一惊,抽出宝剑一挥:“杀!”

曾军得令,领三千兵士掩杀过去,与山勇一千人混战在一起,一时间喊声震天,血洒遍野。

唐海带着五十骑卫兵退到阵后一小高地上观战,但见山勇在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地,所到之处,官军倒地一片,唐海大骇,叹道:“世间竟有如此英勇之人!”混战半个时辰后,官军人数虽多,竟然渐落下风,唐海惊愕不已,忙令人飞报中军,再催刘毅加速驰援。

不料刘毅接到军情后,心中暗喜,对传令官道:“你速回禀唐将军,就说中军随后增援,切莫着急。”传令官走后,刘毅有意让唐海难堪,虽然下令前进,却故意行动迟缓,一个时辰仅走了五里路,只盼着唐海早点兵败被俘。

唐海见救兵未到,而自己的军队已经溃败,将士们虚怯怯四处逃命,胆惊惊八方求生,乱串乱踩,死伤无数,唐海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更为不妙的是,混战中的山勇也看到官军阵营后的山坡上有一队人马,料想是领军将军,想起在安邦彦面前夸下海口,立下军令状誓要擒获官军将军,遂拈矛纵马急奔而来。

唐海周围五十卫兵上前迎战,被山勇杀得人仰马翻,唐海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被自己释放的苗疆第一勇士山勇,心中大骇,急忙纵马奔逃。山勇紧紧追赶,追了四五里路赶上唐海,一枪刺中马屁股,那马受惊一跳,将唐海摔下地来。

山勇大喜,随即跳下马来要活捉敌酋,双手拎起一看,发现竟是前几日释放自己的唐海,不禁吃了一惊,连忙将人放下。

唐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山将军今日得胜,你们必然君臣和睦,前嫌尽弃,可喜可贺。”

山勇道:“唐将军此话怎讲?”

唐海道:“将军被俘回去,安邦彦必然猜疑,将军为表忠义无二,故领兵一千来战,为的就是证明自己并未投降官军。”

山勇道:“不错,我还在大王面前立下军令状,要生擒朝廷领军大将,不然军法处置。”

唐海哀叹道:“唐海命薄!唐海有福呀!”

山勇问道:“何出此言?”

唐海道:“唐海忠心报国,志在千里,却落得如此下场,岂不命薄?将军英雄,堪比今世关公,能为将军所擒,让将军立功领赏,唐海死有所值,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提到关公,不禁让人想起美髯公义释曹操的故事来。唐海前几日才释放自己,如果自己将唐海捉去领赏,岂不让天下豪杰笑话?山勇道:“唐海,今日你我恩义两清,日后疆场再见,休怪山勇无情。”

唐海道:“将军果真有情有义,只是,今后你我不会再见了。”

山勇问道:“为何这样说?”

唐海叹了口气,悲伤地道:“唐海因放了将军,差点被王三善军法斩首,今日出征前已立下军令状,本想打个胜仗以赎前罪,不想非但不胜,反倒自己被将军所擒,带来的三千人马也损失殆尽,我如此回去还有活路吗?”

山勇听了,心情悲伤,喃喃叹道:“想不到朝廷军法亦如此无情!”

唐海见山勇神态黯然,早已猜出八九分,挑逗道:“我回去后当然会死,难道将军回营就会有生路?”

山勇大惊,问道:“你怎知我不能生?”

唐海道:“将军本已遭安邦彦猜疑,今日虽然获胜,却又释放了我,回去之后,他岂能容你?”

山勇的忧虑被唐海点破,不禁低下头来,唐海又道:“安邦彦不顾百姓死活,贪图王位,叛乱朝廷,今日即使侥幸得胜,日后岂能与朝廷长久对抗?我断定他迟早会身败名裂,为苗疆罪人。将军如此英勇,却寄生于此等贪婪无谋之辈,恰似凤凰栖于灌木,惜哉!惜哉!”

山勇并不言语,默默走向自己的战马。唐海喊道:“将军硬要回去送死,莫若随我闯荡江湖,杀富济贫,做个铮铮男儿。”

山勇回头道:“你要败走江湖?”

唐海疾步上前抓住山勇双手道:“不是败走,而是进击。”

山勇惊疑:“进击?”

唐海道:“对,进击。如今世道混乱,民不聊生,你我虽为将军,又能有何作为?连年杀伐,不仅不能救民于水火,反而将百姓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今日百姓之苦难,皆你我为将者之祸也。唐海以为,你我不如脱离疆场,进击江湖,召集一批有志男儿,破邪立正,不枉一人,待日后天下有变,你我再执干戈,纵马驰骋,重返沙场,打他一个太平盛世来,也不辱没了你我一番通天本领。”

山勇又惊又喜:“你一个堂堂朝廷指挥佥使,前途无量,甘愿弃官而去,行走江湖?”

唐海道:“莫要贪恋这无来头的官位,祸害百姓的,正是我们这些当官的。兄弟,你扪心自问,你这个苗疆第一勇士至今为止,可为苗疆百姓做过什么善事?”

山勇一听顿时汗流浃背,自己跟随安邦彦,除了杀伐就是享乐,几曾为百姓做过什么善事?再想想安邦彦及手下诸将所作所为,哪一个不是鱼肉百姓之辈?今日回去必遭责罚,与其白白丢了性命,不如跟随唐海浪迹江湖,日后或许还有出头之日。

山勇主意已定,下跪拜道:“大哥,山勇愿随你进击江湖。”

唐海大喜,忙扶起道:“好兄弟,有你这苗疆第一勇士跟随,胜过做那指挥佥使百倍。”

二人当即上马,避开大道,纵马逍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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