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年苦恼地看着兰若寺外的瓢泼大雨,寺中年久失修,也处处漏雨,但还算是安静,就怕这夜幕降临,什么妖鬼蛇神都往这来。
“婆婆,这雨也不知多久才停下来,你那衣裳还在滴水,要不你先烤干衣服,免得着凉,小生的衣服婆婆可以先披着。”
宁采臣一直不敢直视陆之年,在搀扶着他那会,他就感觉到了那个身子骨就真的像是只有骨头那样。
他害怕看到斗篷下的脸会是整一个骷髅头,就在他站起来给陆之年那递衣裳的那个瞬间,一道闪电闪过,刚好照映出陆之年的脸。
那张捞到几乎邹到一起的脸皮黑黝黝,那凹陷进去的眼窝,周围全是皱皮,就连那细眼睛也几乎缝合了,黑黝黝的,浑身都黑黝黝的,除了那个皱巴巴的嘴唇。
宁采臣一个踉跄,往后摔了一跤,他从未见过如此丑陋之人,他很想大吐一场,但素养不允许,所以就只能吞咽下去了,久久说不上话来。
陆之年白了那个少年一眼,他自己看了都痛不欲生,惋惜地看着多好的一青年,这大把的好时光。
“公子怎么不去考取功名?收账这些活可不是一个书生应该干的。”
虽说是正儿八经的收账行为,但是吧陆之年还是觉得,欠人钱的家伙态度都极其恶劣,想宁采臣这种老实人,说实话,只能被欺负。电视里放高利贷的都知道要找凶残的小弟收数。
宁采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露难色,那一腔的热血空留一个长长的叹息,“婆婆有所不知,小生愚钝,考了八会童生才勉强通过,乡试却一直考不了,唉!这重活干不了,只能靠卖字收账为生,让婆婆见笑了。”
这明朝的科举局限于八股文无异于将读书人逼成书呆子,陆之年不想评论什么,感觉童生就像是中考,乡试就是高考,会试就是研究生考试,殿试那就是博士考试。会试就是一个分水岭吧,古代与我们现代不一样,我们的大学遍地开花,只要你答了卷,乡试就是过了,大专也是大。
“咳咳,是老身过虑了。”陆之年没有同情,明明他才是值得同情的那个好么?这一个大好青年,星途一片光明,钱途也一片光明,他怎么就成了姥姥。
“年轻人还是有些志气的好,公子可不要放弃了读书,老身不怕冷,公子自己穿好衣服,免得病倒了。”
陆之年最怕的就是宁采臣给淋雨病了下不了山,这样撞见小倩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了。
“多谢婆婆关心,可婆婆真的无碍吗?”宁采臣还是很善良的,抱着衣裳有些犹豫,又重重打了个喷嚏。
“老身身子硬朗得很呢,倒是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弱不禁风。”
陆之年摇了摇头,上天赐了他一副不老不死的老身子,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禁欲就算了,连美食都不给他吃,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明明怕鬼却要与鬼生活在一起。
“呵呵。”
宁采臣尴尬地打了马虎就算过去了,然后继续与寒冷战斗,打了无数个喷嚏,打到陆之年都怀疑这屋子灰都掉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淅淅沥沥地慢慢停了下来,陆之年一看机会来了,就立马怂恿宁采臣离开。
“公子,雨停了,公子该下山了。”
宁采臣看了看天,犹豫了好一会,摇了摇头,“婆婆,天色已晚,夜路本就难行,这大雨过后,地更滑了,容易摔跤,这庙虽然破败了些,倒也能将就着住一宿。”
陆之年皱着眉头,你倒是想住这等美人,他可不是想五雷轰顶。便继续催促说,“公子还是早点上路吧。”
“婆婆你也就将在这先住一晚上吧,这夜路不安全。”宁采臣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拿着他的书包上的遮阴布铺在地上,坐在那布上,拿起书看。
陆之年咬牙切齿,他倒是想悠悠然见美女,可他怎么能放纵自己五雷轰顶,想了想决定将鬼故事吓唬他。
“公子可知这庙宇为何败落?”
宁采臣疑惑地摇摇头,“小生不知,婆婆可知?”
“早年这庙可旺盛得很呢,说是求子得子,百试百灵,许多妇人都慕名前来求子,这一来二去的人就多了,但这山中环境你走了一遭也是了解的,山路难行,这路对于我们常人都难走,何况那些求子的妇人,这人多了,就出事了,好些妇人在山中迷了路成了野怪的粮食。”
宁采臣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婆婆,然后呢?”
“那些被吃掉的妇人求子心切,即便被吃了也留下怨念,那些怨念寻路而来,但寺庙岂是他们能放肆进来的。但是……”
陆之年顿了顿,想了好一会才衔接下去,宁采臣确当他是买了个关子,好奇地问。
“但是什么?”
“死去的妇人越来越多,怨念也越来越深,这里的送子神也怕了,就悄悄跑了,这一跑呀,这庙里就开始闹鬼了。”
“闹鬼?”宁采臣怎么感觉背后有些凉嗖嗖的,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佛光普照,怎么就能闹鬼了呢?”
“神都跑了,怨念冲了进来,首先被大开杀戒的就是来求子的妇人,那些怨念恨呀,凭什么别人可以求子生子,她们就只能死呀,所以杀呀杀呀!这兰若寺就成了鬼庙。”
讲最后这一段老费脑了,陆之年那苍老沙哑的嗓音配上这故事绝了,宁采臣是有些被唬住了。
“这里面当真有鬼。”
“自然是有。”陆之年别的不肯定,故事假,但有鬼是真。
宁采臣被后面的凉意吓到,回头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他有些慌乱,可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涩,他便只好硬着头皮说,“婆婆多虑了,这世间鬼神之说莫过于子虚乌有,孔夫子曰,怪力乱神也。读书人怎能轻信鬼神之言。”
陆之年咬咬牙,他也不信鬼神之说,可他就是个老妖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