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一行三人两骑,渐行渐远,身后留下一群哭喊叫骂的少年。暖风和着沙粒草香,吹拂在脸上,有如轻抚脸庞的细手,远处的树木逐渐不见,毡房却慢慢露出头来,去国觉得脸上痒痒的,也不知是否是风吹之故。
宇文心却只注视着去国,也不说话,眼眸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波流转,像是开口喃喃自语一般,无声的表达,让去国感到一种无声的压力。
宇文心心里焦急又满是担忧,去国这次又是因为自己,再次惹上阿罗达,若不是自己闲的有病,让去国陪自己练习骑马,何至于能遇上阿罗达,又何至于让阿罗达怒不可遏,夺妻杀父一般仇恨。更兼这赵封侯不知轻重,差点射杀了阿罗达,阿罗达岂能善罢甘休,就算阿罗达咽下这口气,阿罗达父母兄弟,处月部落,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到最后,还不是要撒到去国身上,这赵封侯,却全然不顾事后问题,倒像一个斗架得胜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扬,真不知道有啥好气扬的。
“小伙姑娘们,我说,都别垂头丧气的,凡事都不能自己先气弱,自己气壮,方能吐万丈长虹不是”,赵封侯弯腰拽了一人多高的蒿草叶子,在嘴上来回咀嚼,继而淬口而出。
“今日本不想伤那人,可手抖了,没办法,这就是天意”,赵封侯言语中带着些许不言而明的歉意。
去国心里已经原谅了赵封侯,嘴上可没轻饶:“既然生米做成熟饭,那你一不可让他知道你真实身份,二需早日抽身离开,阿罗达找不到人,又不知底细,心里仍会畏惧,行为当有忌惮,一时半会不敢对我怎样,应该可以拖延不少时日。”
“要得要得,我本也是明天要走,没成想今日巧了,帮你教训了阿罗达,也算是完成老赵拍胸脯许下的事”,赵封侯听话便知去国气闷已消,连忙点头应道。
“去国,尘归尘,土归土,赵爷救你,这事还是得谢过的”,宇文心终于开口说话,自己先在马上鞠躬感谢:“赵爷,多谢出手相助,更感谢你助我摆脱心魔”
赵封侯对去国的感谢毫无兴趣,连连摆手制止,却抬手指着宇文心说道:“你摆脱心魔?你不再惧怕骑马了?”
宇文心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赵封侯甚是惊讶,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缓缓说到:“奇哉怪哉,你是如何做到的?”
宇文心脸刷的一下红了,低头含笑,说到:“遇到阿罗达时,去国迎上前挡着被打,我眼见他们下了狠手,我怕会出大事,情急之下,便纵马去追,想冲散他们,稀里糊涂的,就骑了起来,心魔就这么没了。”
赵封侯听完之后,先是楞的说不出话来,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竟然可以这样,去国这顿打没白挨啊,要是再打狠点,没准效果更好”
......
阿罗达被射伤之事,已经在小范围传开了,令人奇异的是,整个处月部落议论纷纷,大家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哎,那个阿罗达,知道吗?听说打猎是被同伴误伤了?”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打架,被人下狠手给射伤了,还说是看在贤王面上,饶了一命”
“咦,我听到的咋不一样那,说是调戏女人,被女子男人给打了,这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嘛”
“就是就是,谁家男人能忍啊,咱这里再冷,也没人乐意带帽子呀!!”
“哎哎哎,说阿罗达那,怎么就说起黄话了,不过,阿罗达这娃子,口味挺独特啊,好这口。”
......
去国的毡房里,虽然听不到外面的风言风语,里面却早已翻天了,程元婴对射伤阿罗达一事,暴跳如雷,又不好朝赵封侯发火,只好朝去国身上发火,从鼻子到脚,从上到下,好好的数落了一通。
“这几日,你,不要出去了,好好呆在毡房里反省,年纪不大,惹事不少,这个年龄不好好努力,长大想干啥,对得起谁,对得起你爹娘?还是对得起我?”
程元婴仍然怒气未消,年岁长了之后,特别是经历那一夜,程元婴甚少动气,真乃是胸有激雷,面露喜色,即使再生气,也是面露几分喜色,可今日这事,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怒气,就像干柴一样,一点就着,他也知道自己骂去国其实于事无补,何况本身去国也没做什么,但就是忍不住发火,多年谨小慎微,小心行事,被这么一搅和,郁积在心底的压抑,一下子爆发了。
去国也是一脸的不乐意,虽然没有辩解和还口,却明显有不忿,听到程元婴说对得起爹娘,对得起自己之后,忍不住驳了一句:
“我没见过我爹娘,我对不起你!!”
程元婴气的,张着嘴,牙直滋滋,就是说不出话来,右手使劲的指指点点,末了,一屁股坐在床铺上,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封侯眼见因自己失手,惹出这一连串的事情,看到程元婴如此动怒,也知得罪的不是善茬,程元婴叔侄,怕是有性命之虞。现在叔侄二人杠上了,便赶紧过来劝程元婴。
“元婴,这事不怪孩子,怪我,怪我,真的怪我”
见程元婴不搭话,便连忙又说到:“元婴,要不,你俩跟我一起走,我保管你俩平安无事,回到大唐,总好多在这无主之地吃风喝土”。这话乃是赵封侯的心里话,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已经开始喜欢上程元婴叔侄,眼见他们远避遁世,估计在大唐曾有过纠葛,但世界这么大,何处不能容身那!
程元婴抬起头,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到:“赵爷,你的好意元婴心领了,我们还不能走,他师父沙陀忠乃我多年挚友,在我走投无路之时,仗义收留,我若不辞而别,于情于理都不妥,沙陀忠出兵已久,依赵爷之前的军情刺探,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最晚不过立秋,那时,再拜别也不迟。”
“元婴,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立秋,可是秋后算账的好时候,阿罗达他父亲,那时候也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