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忠脸上露出愤懑的申请,关于先行翦除右贤王的建议,他已经与可汗当面建议过几次,包括翦除计划,翦除后的安抚人心,都有对策,可是可汗始终下不定决心,每当此时,就念叨着血亲一脉,何以兵戎相见,谁手上沾血他不管,但他手上不能沾血。
眼见可汗议定已决,沙陀忠无力回天,也只好任波涛涌流,而无能为力,心中苦闷无法诉说,今日程元婴问起,也因是生死之交,方才吐露心声。
程元婴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和悲愤:“沙陀,所谓前人之事,后人之师,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是后人而复哀也。可汗难道不知道毗沙门之变吗?优柔寡断,当断不断,顾虑血脉亲情,到头来,却落得身首异处,无数人祸连遭殃。”
沙陀忠也是一声叹息,手里攥着酒碗,仿佛要把酒碗捏碎,程元婴说的毗沙门之变,虽历经二十年,但每当言谈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汗如雨下:“也许天意如此,可能我等终非天选之人,无法心硬如石,手辣如刀,却像那沉默的羔羊,明知道会被送去宰杀,却只能在羊圈里每日无助的哀鸣。”
“毗沙门之变?你们说啥那?”去国温酒回来,手上还端着一盘手抓羊肉。
“没啥没啥,说着玩那”,俩人说的入情,没看到去国已经回来,等反应过来,异口同声的圆道,说完,又都忍不住暗笑起来。
“师父,这是温好的酒喝肉,你今个儿,顾着喝就行,可千万别把嘴闲下了,一闲下来,就又要说着玩那!!!”,去国放下碗罐,生气着说道。
沙陀忠咧着嘴笑了笑,说:“你看着娃子,还来气了那,我喝行,你也陪师父喝几碗吧,你这年岁,该喝酒了,男人哪能没有酒那,婆娘可以没有,酒一定要有,粟米美酒,同销万古愁”
说罢,便拿着碗倒了一碗酒,兀自递到去国面前,去国问了问酒味,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酒水混合着香气和刺鼻的味道,像是草根腐烂在泥土里。
沙陀忠哪里肯罢休,这酒,是他口里硬挤着抠出来的,要不是他徒弟,他可舍不得给酒喝,这小子竟然不喝。不喝酒,那还叫男人嘛,做事咋能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的。
“你小子,这酒必须得喝,草原上天冷风硬,喝酒那是保养身子,越喝越棒,我可是过来人”,沙陀忠有点酒上头,端着碗,拽着去国的胳膊,非要把酒灌进去。
俩人就这么僵持的功夫,程元婴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道黑影跳起来,直扑沙陀忠手臂而去,“呜喵”一声,咬住沙陀忠右手。“哎呦,什么东西!!”沙陀忠被这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手中的酒碗松落掉地,酒撒了一地。沙陀忠定睛一看,竟然是只硕大的蓝猫。正龇牙咧嘴的,四只乱蹬的撕咬,赶紧用手扑棱蓝猫,蓝猫抓力不稳,掉了下来,仍然龇牙翘尾,做出攻击姿态。
“这是哪来的蓝猫,倒了霉了,手都被咬破了,快拿酒来给我洗洗”,沙陀忠急促的说到。
去国和程元婴也都愣住了,这变故太突然了,等去国反应过来,蓝猫已经被甩到了地上,去国赶紧喝止了蓝猫。急匆匆的倒了酒,给沙陀忠清洗。程元婴也拿来药粉麻布,给沙陀忠包裹伤口。
“师父,这蓝猫是我在狼山捡的一只山猫,平时它挺乖巧的,今个不知道咋了,忽然就发疯变野了”,去国一面洗着伤口,一面紧赶紧的解释到。
沙陀忠这会已然回过神了,精神放松,看了看地上蹲着的蓝猫,摇了摇头说:“去国,山猫太野,难以驯化,更可况这是只蓝猫,这可不是吉祥之物,你养啥不好,偏养这个,早晚,它得见血的!!!”
“师父,他是个孤儿,我看他可怜,才养了它,之前一直很听话的,今个不知道咋了”,去国一边说,一边又呵斥了蓝猫几句,那蓝猫听到呵斥,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沙陀忠笑了,说到:“这猫还挺听你驯化,刚才定是看你我在那里争执,以为你受欺负,想仗义救主那!!倒是护主心切,可惜是只牲口!!”
“赏它块肉吃吧!!有功就得赏!!!”,程元婴在边上附和到。
“它还咬伤我那,有过怎么不罚?”
“罚了罚了,要是不咬你,就是两块肉了”,程元婴笑道。
沙陀忠哈哈大笑起来,蓝猫得了肉,“喵呜”一声,衔着肉悄无声息的走远。
......
沙陀忠、程元婴欢宴之时,右贤王阿佗钵家里,也阴聚数人,却不是在欢宴,而是在密谋。
右贤王阿佗钵,其母便琳公主,其子阿罗达,其妻王妃等人,正在毡房内争吵。
“阿爹,今天可汗把程元婴给放了,岂不是放虎归山,以后可咋办?”阿罗达耷拉着耳朵,一脸的不高兴。
“咋办,还能咋办,凉拌!!,一箭之仇而已,总是想着这点事,没出息”,阿佗钵没好气的骂道。
自从回来之后,得知阿罗达所作的事情后,已经气的胸都要爆炸了,怎么能养出来这么个儿子,净是到处捣乱拖后腿,眼下已经进入权利争夺的关键时刻,自己虽然拿到了阿史那贺鲁部的力挺,也筹划一致归附大食,可权利之争,杀人不见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能有半点松懈。这个时候,还天天想着耳朵上的那点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看见就来气,恨不得有鞭子好好抽他一顿。
王妃见儿子碰了钉子,赶紧拉阿罗达到一边,便摸着阿罗达带孔的耳朵,便轻声责骂到:“你这孩子,可别给你爹添乱了,他现在事情已经够多了,耳朵带孔就带孔吧,出去丢人就丢人吧,没有什么办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没人说过右贤王家的人就不能被别人射掉耳朵。”
王妃护儿心切,又不好直接驳右贤王的面,别用这种绵里带刀,柔中带刚的方式,一顿刺弄。
阿佗钵听了之后,心里烦躁,明知王妃话里有话,在给儿子撑腰,看来眼下这情况,自己也是不得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