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月部落逐水草而生,一个人可以养几百头马和羊,春夏之际,马和羊都是散养,并不需要马厩,成千上万头马羊,被围拢在一块离营地不远的开阔地里,四周有围栏,既防止马羊跑丢,也防止草原狼叼走祸害牲畜,只有在冬季的时候,才会把马和羊赶到有棚有毡布的圈里,几十头几百头的在一起,吃着早已准备好的干草。这样便可以扛过冬季的严寒和风雪。
即使这样,每年冬季,也要折损不少的牲畜,遇到极恶劣的风雪天气,牲畜冻死之数,不下十之七八,一场风雪,几乎可以让整个部落走向衰亡。
现在正是初春季节,寒冬将去未去,一部分马还在马厩里,去国担心是砸到了喂马之人,平时喂马之人,一般都是专门负责牲畜饲养的养倌,不过今天处月部落人人走路带风,都在为出征做准备,临时让处月女娃来顶班,也不是不可能。
去国三步并作两步朝马厩走去,一个偌大的马厩,长二十丈,宽十余丈,里面足有至少几十头马,毡布早已摘去,马厩里仍然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骚臭味,远远的就熏的人出不来气。
哭声还在,去国屏着呼吸,朝着声音走去,马厩朝里三丈远的地方,一大捆草料散落,一个豆蔻年纪的女孩子,匍匐在地方,穿着一件浆灰色破布衣服,衣服上沾满灰土和草屑,脚蹬一双草鞋,脸上也是灰尘满面,虽然浑身上下透露着寒酸和破落,一双眼眸却仍然明眸流转,眼光四暖阳拂面。看到去国前来,连忙擦干眼泪,止住哭声,起身低头说到:
“我,我,我马上就喂好马,很快”,说完连忙去抱地上的草料。
去国被这无头无尾的话说的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是过来监工的,去国脸上一红,赶紧问道:“刚才在下顽劣,踢弄石子,不小心伤着姑娘,请姑娘见谅,不知可有大碍?”
姑娘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想错了,脸上登时红了一片,便缓缓说到。
“你的石子并没有伤着我,我无碍,你快快离开吧,这地方不是你来的”。
姑娘着急催自己走,让去国疑窦丛生,看样子,这个女孩子不是处月人,独自一人在这里喂马,难道是处月人的战俘和奴隶?去国心里盘算起来。
叔叔常常说起处月部落的一些成例,凡是从军者,只要征战得到战俘,除了一部分献给部落上上司之外,其他的任由自己处置,这姑娘应该就是战俘,不妨问问是谁家的奴隶?
“姑娘,我叫程去国,敢问姑娘尊姓?”
去国早已熟读四书五经,部分经史子集也经叔叔指导,学过一些,问姑娘尊姓,就已经是很唐突了,压根就没敢问姑娘名字。
“我复姓宇文,单名一个心”,姑娘不避嫌,眼波流转,浅浅笑了一笑。
宇文心这莞尔一笑,好像早春二月盛开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洁白而芬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去国心里荡漾着水波。又品出来姑娘这番言外之意,脸上又红了起来,像马酒烧红了脸颊,自己也是客居此地,却还讲究这些,不禁为自己汗颜,又为姑娘的明理知节按按称赞。
“姑娘,你是唐人吧,现在是处月谁家的?”,去国也不再绕弯,问话开门见山。
姑娘没说话,去国见状,知道姑娘是不愿意接话茬,自己问的也委实唐突,谁家的跟自己有何关系,更何况还是个姑娘家。
姑娘起身,拾掇起地上的草料来,去国赶紧抢前一步,抱起那捆草料,姑娘也没阻拦,便在前面走着,来到马厩角落,此处几匹马的马槽里还没有草料,去国把草料均匀的分在各个马槽里,然后又去草料堆里抱草料,去国虽然年纪小于宇文心,但因常年习武,身大力不亏,约一炷香时间,整个马厩的马槽都添满了草料。
去国拍了拍身上的草灰,拱手告别:“今日叨扰姑娘,言语也多有唐突,请姑娘见谅!!”
姑娘眼波流转,望了去国一眼,双手联握,放于身前,身子微曲还礼:“该道歉的是小女子,刚才言语行动上多有不敬之处,还请见谅。我以为你是阿罗达他们一伙的!!“
“阿罗达?“,去国有点摸不着头脑。
“哎!!”,宇文心长叹一声,用袖子拭了拭眼泪,慢慢道出这里面的隐情。
宇文姑娘原是被沙陀忠俘虏成为奴隶,父母早已失散,生死未明。沙陀忠回来就把宇文姑娘托付给部落一位老妪,虽然身份是奴隶,实际做事并不受歧视和偏见。如此有大半年之久,谁成想,阿罗达一伙少年,却时不时来捉弄欺负宇文姑娘。今日来马厩喂马,就是被阿罗达一伙逼迫,若是不从,便会吃一顿拳脚。
听完宇文姑娘哭诉,去国怒火满腔,一群男的欺负一个弱姑娘,算什么东西。
“姑娘,此事不要担忧,我认识沙陀忠将军,会把你的情况告诉他”
“万万不可,这阿罗达是处月右贤王之子,我听老婆婆说过,这右贤王嚣张跋扈,处月很多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沙陀将军于我有恩,我不想让他惹上是非。”
我师父天不怕地不怕,岂会怕什么右贤王之子,何况这为人不齿的禽兽行为。去国还在不断解释,让宇文心宽心,却见宇文心脸色大变,面露惊恐之状。
去国内心纳闷,何事至于如此惊慌,正要转身查看,却听脑后呼啸一阵风声,紧接着,右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直打的去国眼冒金星,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站稳。
“狗东西,寄人篱下,还想着倒小爷我的灶,你去找沙陀忠啊,看他能管这事吗,唐人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个年约十五的少年,身高五尺有余,面相孔武有力,正叉着腰,瞪着去国。这少年正是阿罗达。阿罗达身后还站着五六个浮浪少年。
“罗达,咱草原上只产苍狼,可没有这白眼狼,没想到狗东西跟这臭女人还勾搭上了”,边上一个少年忿忿地说道。
白白挨了一巴掌,又被人骂,饶是好脾气,也得被激怒,尽管对方人多势众,这口气也没法咽下去。去国正思量如何还击,却听阿罗达又大吼起来。
“臭婆娘,快滚蛋,一会沙陀忠要来取马,若是被他们看到了,看我怎么打断你狗腿“,阿罗达对着宇文心骂道。
宇文心本来惶恐而立,惴惴不安,听闻此言,默默的朝去国望了一眼,便朝马厩外走去,那眼里满是不可逞强的劝告。
看到宇文心安全离去,去国冷静了下来,心头的怒火也消失大半,却不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山欲青而风满楼,阿罗达一行恶狠狠地向去国步步逼近,一直把去国逼到马厩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