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之广，周洛为中，谓之洛邑。
这是多少年前的风光了？
如今的洛邑，丝毫没有曾经的繁华。
街道上虽然还有不少人，大多数都是男性，偶尔见到妇女采买，也紧裹头布，脚步匆匆。就连街边小贩也不高声吆喝，警惕着周围，好像一不小心货架上的货就会被偷得精光。
整个洛邑，处处透着一股紧张感，全然没有了该有的秩序与尊严。
君不问与王士李山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洛邑，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他们从赵国出发，穿过魏国，来到周王室的所在地，眼下刚刚进城，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望月楼。
“听说了吗，周王此次入秦，把我们三十六邑都献给了秦人。”
“岂止啊，还有整整三万口奴隶，都献给秦人了。”
“周王室的尊严这次是败的一干二净了。”
“谁让周王想不开，居然天真的以为能打得过秦军，结果都被人家打到家门口了。”
“周王征兵，居然只有楚国跟燕国象征性的来了一下，这周天子号令天下诸侯的局面是再也看不到喽。”
“那些大户把钱借给周王，以为能打个胜战，结果赔个底朝天，等周王这次从秦国回来，那些大户可少不得闹了。”
“就是就是，最近少出门。”
“别说这个了，你们不觉得，最近洛邑城里多了很多外来人吗？”
“难道是秦人的细作？秦人野心可不小。”
“最近不太平啊！”
君不问穿过酒楼大堂的时候，只觉得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扫来，有点好笑。
虽然他穿着黑衣，但谁说只有秦人才能穿黑？
也就在这个政治敏感度急剧上升的时刻，人们才会如此警惕，完全没有了中原该有的包容与宽广，变得斤斤计较起来。
李山对周围打量的目光表示轻蔑，包厢落座后说道：“区区凡人，不过目光短浅之辈。洛邑已呈败亡之象，周王室更是扶不起的阿斗，天下有志之士岂会在这里耽误腿脚。”
王士道：“周王赴秦，献上土地和人口，就是在以身饲虎，天下诸侯都将看到周王室的懦弱无能。没有了爪子和牙齿的老虎，与大猫又有何益，只能任人宰割，发挥王室最后一点残余的可怜的价值罢了。”
李山笑道：“天下滚滚大势，已经颇具锋芒。国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些愚昧的凡人，小到平民，大到诸侯大夫，只想着独善其身，保全自我，却不知，大势已去，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彻底的摧残。”
王士抿了一口茶，沉吟道：“大势将易，这个时候来洛邑的都是道修，另外，有道子在这里，天下道修也确实都要来看看。”
洛邑，热闹了。
君不问听着这两位道修品评天下，觉得儒家的孟门确实有点真才实学，起码对于天下大势的把握可以说是十分准确了。
周王姬延兵败之后，将他仅剩的土地与臣民都送给了秦国，换取秦国的不杀之恩。周赧王从秦国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死了，东周灭亡。秦国大一统的霸业轰轰烈烈的展开，历史将被胜利者书写。
天下的道修们，有多少历史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指点江山，纵横捭阖，流芳千古，立身成圣。
看起来，确实是一群了不起的人。
不过，在君不问看来，这些人表面上冠冕堂皇，嘴里说着天下大义，实际上是一群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小人。
比如，他得罪了道场上的道修们，让他们丢了脸面，按照道修之间“挑战台下无纷争”的规则，他们输了就是输了，理当承认，而不是三番五次，让他吃饭睡觉蹲茅厕都会遭到暗杀。
从赵国到洛邑，他已经遇到几波人马，遭到数十次暗杀。
老头儿们说的没错，弱肉强食，就是这群求道者们一直在践行的事情。
包括面前的两位。
他不傻。他的行踪是怎么泄露的？相信这个号称百晓的“孟门李山”可是非常高兴提供情报的。
这两个人，都是不可信任的，他们之间的一切关系，等寻到颜真子之后，都会结束，露出本来的面目。
“咚咚”包厢的门被敲响，向门口看去，可以见到一个人影正恭恭敬敬站在门外行礼：“学生姬坛，拜见先生。”
姬坛，当今周王的大儿子，也就是周王室的太子。
君不问一下子想到了他的信息，好像听老头子们提起过，现在的周王有这么一个儿子来着。
姬坛推开房门，君不问这才瞧清楚。
不说公子如玉，倒也是相貌堂堂，穿着窄袖织纹衣，暖黄色调为主的服饰衬得公子更是温和，平易近人。
看上去是个老实人，这是君不问对姬坛的第一印象。
姬坛见到君不问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莞尔，向两位先生请教：“这位先生是？”
李山哈哈一笑，说道：“他可不是什么先生，你们可以平辈相称。”
“在下姬坛，敢问阁下大名？”姬坛恭恭敬敬向君不问行了一个同辈之间的礼。
君不问坐在位置上，屁股都没动一下，回答了三个字：“君不问”，再没下文。
姬坛略显尴尬，对着两位先生寒暄几句，这才落座，讲到正题。
“先生传信来让我打听的事情学生都已经打探清楚。要说城中最奇特之事，莫过于在半年前，洛邑城郊在一夜之间崛起的那座宫殿群。主楼的牌匾上写着青楼二字，广发请帖，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拿到了请帖，带着千金前去拜访。”
李山疑惑道：“青楼？用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房？难道是帝王之居？”
姬坛摇摇头，“青楼的装饰确实华丽，不过只要有金钱与请帖，寻常人亦可出入。”
君不问忽然道：“青楼，是娼妓云集之地吧！”
王士惊讶：“管仲小儿搞出来的那个？”
姬坛颔首。
李山与王士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一个道子居然蜗居在这么个地方。
君不问倒是动了心思。青楼？好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应该是南北朝以后才渐渐代指娼妓的吧，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个道子可有点意思。
姬坛道：“青楼很大，东边叫“亭台楼阁”，其中多有才情之人，宾客可以尽情欣赏歌舞，享受珍馐；西边叫做“轩廊榭坊”，多姿色过人之辈，宾客可以享受肉体欢愉，男欢女爱。据说，据说，咳...”
“据说什么？”李山皱眉，有点不悦。
姬坛连忙道：“先生让我打探的那位，就在轩廊榭坊的柳宿轩中，据说那里是专门提供男倌儿的地方。”姬坛的声音越放越低，双颊可疑的微红。
“男倌儿？”君不问想了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世很流行的牛郎店应该就是指的男倌儿吧。
道子喜欢男倌儿，这在现代应该叫男男之恋？
“这位道子可真是风流。”君不问笑道：“居然喜欢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