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发从信封里抽出两张照片。一张是大刀的照片,另一张是风景照。照片里金黄色的落叶像蓬松的地毯一样伸向远方,尽头一株枫树亭亭而立,树上的叶子不是普通的红色而是薰衣草一般的紫色,十分的稀奇。
Jeremy很会拍照,曾经还获得过某个知名杂志所举办的摄影大赛的特等奖。这张紫枫树照片的构图非常巧妙,枫树不远不近,静谧的紫色和耀眼的金黄色互相呼应,更烘托出紫色的神秘感。
沈小发翻过照片的背面,上面是用鹅毛笔写的“To my Dear 飒”。
“飒”是Jeremy唯一会写的中文。沈小发拿着那张照片在钟飒贱兮兮地晃了晃。钟飒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你不如考虑考虑,嫁到美国去算了。”
钟飒白了沈小发一眼,说:“他只见过我一面好不好?”
“这就叫一见钟情啊。”
“他太爷爷是侵华英军。我们之间有国仇家恨!不可能!”
沈小发看了钟飒一眼,嘟哝了一句:“这都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再说了,他爹为了赎罪一直都在帮我们找流失在海外的国宝,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钟飒红着眼眶看着沈小发,两个嘴唇微微颤抖,骂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儿。”然后就坐去一边开始生闷气。
沈小发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通,也不知道钟飒究竟为啥生气,只能默默地研究起第一张照片来。
可就在大楞蒸刀的刀把上,他看见了和易产石上一样的东西。“呵,什么鬼!”
沈小发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大木床上。
他在大楞蒸刀和易产石上看到的是陈家的家纹。这也就是说,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是出自“活计”人的仿品。当真是老伙计迷了眼,沈小发简直要哭笑不得了。他不禁要想,这两样东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赝品的?是清王朝灭亡之后,还是在中途就被人调了包?这两样不值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要仿制它们呢?
不过沈小发在乎的是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果葫芦兄弟都是假的,那慈禧用的那个鹿蜀毛很有可能早就不见了。他突然又想起赵勤向他提过灵沼轩,说不定那个时候鹿蜀毛就跟着葫芦兄弟一起烧掉了。连同沈小发最后的一点希望。
真的是出师不利啊。奔来波去折腾了一个月,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钟飒和何用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沈小发的状态也猜了个大概。他们明白沈小发现在的处境,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进不退更是坐以待毙。
入夜之后,浮生回来了。沈小发将事情告诉了浮生。
“你打算如何处理?”浮生问道。
沈小发没有说话。浮生接着说:“你若只想躲开沈家人和你大伯派来的杀手,只要听我的,可保你一生平安。”
“怎么个平安法?白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门,晚上在你的注视下入睡?画地为牢,坐吃等死?”沈小发笑嘻嘻地说:“这种活法,可不比死了强。”
“当家的,那你要怎么办?”何用问。
“金庸老先生说的好:人生究竟为了什么?大闹一场,悄然离去。我这辈子还没闹过呢,光‘悄然’了。我要鹿蜀毛。我要去杻阳山。”
“陈怂菡,你可想好了。这事儿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才怂呢。你要是怕了,就把南柯木交出来,回去找你爹去。”
“你都敢去我有什么不敢的?”
何用也立刻表态:“当家的,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我想跟着你。”
沈小发得意地一笑,说:“你是我的人,当然得跟着我。”说着他又转过去看浮生。
浮生微微一笑,道:“立誓在前,护你周全。不过,你只能晚上行动。”
全员就绪,是以沈大当家的下达了此生的第一个命令:“各自准备,明晚出发,地点杻阳山,目标鹿蜀。”
第二天早上沈小发破天荒起了个早,跑去菜市场拎了袋面粉和稻米回来,然后一头扎进厨房里就开始忙活。他在厨房里捣腾了大半天,圆规,尺子,笔,还用了小半桶红色油漆,捣鼓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白色东西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帆布袋里。
这一折腾就到了中午,沈小发洋洋得意地想找人显摆自己的杰作,可钟飒和何用都各自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去了,后堂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他悻悻地绕了一圈,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墙角有一团可疑的黑黑的东西。
他走过去,用手拨弄了一下那团东西,发现原来是一块黑色的布块。布块的周围还有烧焦的痕迹,就像是被烧剩的一样。
这里正好是他自己房间的外边,一想到有人在他的窗户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烧东西,沈小发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又沿着墙根找了一溜,再没发现类似的东西,又想或许只是谁不小心带进来的。可是他们谁会没事烧布玩儿呢?
沈小发捡起那块布,准备在回去的路上顺手丢进垃圾桶里。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抬起手,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布看了半天。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他使劲儿摇了摇头,好像要把那个念头给甩出去。
是夜,四人聚齐,围成一圈。钟飒从她新买的Chanel包里拿出了一个口红形状的漆盒。盒子上精雕着一棵古树的形象,树冠展开绕盒一周。她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手指大小的枯木段。
木段是浅褐色的,皱巴巴的纹路表明它年代久远。钟飒单手将那段枯木举在中间,开始默念咒语。顷刻间,从枯木里投射出一棵参天大树。大树的树干需要四人合抱,枝繁叶茂,甚为壮观。
树干上有一个黑黑的洞口,往里看去深不见底。大洞有一人多高,刚好容得下他们挨个进去。钟飒率先进入洞中,其他三人也紧跟其后。四人穿入洞中之后却不见从另一端出来,过了一会儿之后,连这棵树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