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七圣经》还是《天王经》,两步经书所用的文字与李唯此前所学道文截然不同。前文曾说,道家所传金蚪银鱼、雷纹云篆四种道文都是上古圣人观大道运转,天地变化所创,象征“阴阳、易变”。可《七圣经》的血色文字、《天王经》的紫色文字却给李唯另一种异常感觉。
这两种经文形状扭曲怪异,更会随着观看者的目光随之变化,看上一眼,双目迷离,看上两眼,两耳幻听,看上三眼,则直接三魂七魄都晕晕欲倒。李唯也不是没试过修炼,可根本不得其法。
再一次从那种头晕中回过神,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柔和的月光照在自己身上,身下的树枝也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李唯缓缓靠在背后的树干上,感受着深秋的凉意,心神一时轻松写意。
“李唯,你醒了?”夏司的声音从上方的树枝处传来。
“啊,是啊。”李唯翘起二郎腿,双眼都微眯起来。
夏司的脑袋从树枝一侧露出,倾斜着半张脸问道:“炼得怎样了?”
李唯呐呐道:“还不是那样,脑子里一回想经文内容就头晕。”
“哦。”夏司的脸却没有缩回去,“嘻嘻,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急呢?”
李唯:“我急有什么用,只能慢慢想办法呗。”
夏司无奈叹口气:“你这……有时候也真羡慕你这种性格。”
李唯:“我就当你在夸我了?说起来我这种性格怎么了,人本来就该开开心心的才对,哪有你这样的,每天皱着个眉,不知道的以为你活得多艰难似的。”
过了一会,李唯见夏司忽然不答话,又踹了脚头顶的树枝。
“你干嘛?”夏司恼怒地骂道。
李唯:“问你个事。”
“放。”
“谭简说你身体里有个什么‘七圣分身’,那是什么玩意?”
“……”
李唯又是一脚,枯黄的树叶淅淅索索地落下。
“你想死啊?”
“问你话呢,那是什么东西?”
夏司气得抓起一团树叶,一股脑地抛下,砸了李唯一脸,听到下方李唯惨叫声,才解气地笑了笑。
“七圣分身么,不就是字面意思。”
李唯起了兴趣:“反正也睡不着,说来听听?”
夏司叹了口气,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说道:“我啊,家里也算是有些传承的。”
“看得出来。”李唯答道,他这代算是各大门派为了应对第八次斗剑新收的弟子,可即使岳迦音、苏雪衣这些佼佼者,也不过数月前迈过五魄大关。夏司在初次见面时应该就有五魄修为,几乎不可能是周琦楷那样的野路子。
“其实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传承啦,只是祖上恰好懂些道法,一路传下来而已。”
李唯听到这话哼了一声,还跟我这谦虚呢,看你之前的见识、身手,哪像是普通人家?还有那《山海经》,你自己都说是上古人族将《蠃虫经》与其他《五虫经》残篇汇编而成的上古道书,以这种功法做家学传承的还不算厉害?
“家里到了我爸那辈,总共有我爸和我叔叔两个。我家学的是《山海经》,那经书的来历你还记得吧?这本经书讲的是在人身里种入其他妖族血脉的秘法,所以和妖族渊源很深,因此我家祖上和妖族一些大圣其实关系还不错,尤其是我叔叔。”
夏司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惹得李唯探头往上瞧,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我叔叔那人天赋很高,到三十岁时就种入三十六种上古神兽的血脉,炼成三十六种变化,能够变成三十六种上古神兽,同时施展三十六种神通,个个威力都大到不可思议。”
李唯好奇地问:“哦,那你叔叔岂不是特别高的高手?”
夏司一呛,差点从树上摔下来:“何止是特别高,那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高的高手!其实我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他那样高天赋的人,只是我叔叔比较特别,和妖族祁连山火焰岛圣地的一位前辈关系很好,才能获得这么多神兽精血,炼成三十六变。”
李唯笑得暧昧起来:“关系很好?有多好?”
又是一把树叶砸在李唯脸色,夏司没理会李唯的玩笑,但也没否认:“可是和妖族来往并不都是好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人妖二族在上古时恩怨很深。人族寿短,尤其我们又是胜利的一方,所以对以前的事忘得很快。妖族却不一样,活个一两千年是常有的是,所以直到今天还有不少妖族与人族仇恨很深。”
“我家修行《山海经》,施展的许多道法和妖族的本命神通没多大区别,所以在修士里的立场很微妙。有人族修士把我们看做妖族那边,妖族那边又把我们看做人族那边,也有各自把我们当自己人的,总之很难说清。”
李唯打岔道:“那你觉得自己是人是妖?”
“笨!”夏司急忙答道,“当然是人。《山海经》是上古先贤创造的一本经书而已,只是施展的许多道法来源于上古妖兽的本命神通。种入血脉也只是修行的方式,又不能把人变成妖,哼,只是知道这点的明白人可不多。我可不想变妖怪!”
李唯幻想着夏司变成妖精的模样,一会多出双猫耳朵,一会长出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忍不住笑起来:“变成妖怪又怎样,说不定能更漂亮,我就认识一只狐妖……”说到这里立刻打住。
夏司奇怪道:“嗯,你说什么?”
李唯慌忙摇头:“没有没有,你继续说。”
夏司也忘了这事,继续说道:“更重要的事,妖魔往往是一起的……正魔两教之争源自夏商周,到了中古时妖族又和魔教搅在一起,两家联系很紧密。我叔叔修行大成后正逢正魔第七次斗剑,西方魔教与北方魔教联手,对上崆峒、华山等派,双方决战于秦岭之东。火焰岛多次要求我叔叔出手对抗正教,只是我爷爷和我爸坚决反对,把我叔叔关在家里的禁地,才没能成功。”
“后来正教惨胜,西教、北教被打得元气大伤,火焰岛去助阵的高手也伤亡惨重,其中就有我叔叔的那位朋友。我叔叔大受打击,自觉是他的过错,急忙冲出禁地前去火焰岛见他爱人最后一面。”
李唯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不是朋友么?怎么又变爱人了?”见上方树枝外又伸出一只抓着树叶的手,急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您继续说,我闭嘴。”
“哼!”夏司抛开树叶,“我叔叔的朋友,唉,也就是我婶婶,受伤太重最终不治,只留下一个还在襁褓的小孩,也就是我堂弟。”
“那你叔叔一家挺惨的。”李唯感叹道,“要不是你爷爷和你老头把人关在家里,说不定他老婆就用不着死。”
夏司不服气:“这怎么能怪我爸他们?我叔叔自己也是自愿的,否则他当时修为算得上是人间绝顶,我爸怎么能关得住他?我们虽然修行《山海经》,但也是正宗的人族,怎么可能反帮妖族魔教?”
李唯“哦”了一声:“这么说就得怪你叔叔。”
夏司辩驳道:“也不能怪他,他能怎么办?我婶婶出身火焰岛,不可能不帮她的家人。我叔叔本就难做,假意被家里关住,也只是想借口置身事外而已,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李唯嘿然一笑,却不说话。夏司自然听出李唯意思,生气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李唯也不想惹恼她,隔了一会又问道:“你还没说这和你身体里的‘七圣分身’有什么关系呢?”
夏司闭眼不想理他,可转过头去却看到李唯的脑袋正伸上来,一脸好奇地催促道:“话别说一半,故事倒是讲完啊。”
夏司一巴掌将这恼人的家伙拍下去:“后来火焰岛的人将我堂弟交还给我叔叔,不仅没有怪他,还送出一粒传说是‘凤凰’的真血,要我叔叔将这真血种入我堂弟体内,日后他就能把《山海经》修成前无古人的境地,也算一场造化。”
李唯一听“凤凰”,咂嘴:“这世上还真有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