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了两天,李唯一直没见到岳伽音,那晚他只把岳伽音送到半路,对方就自己离开了,也不知道这两天是疗伤去了,还是因为其他事情没来学校。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李唯却不敢多想,那就是岳伽音就这样忽然离开了。
之所以不敢深想,是因为李唯自己也在害怕这种可能,既害怕自己好不容易认识的一个“同类朋友”就此不见,也害怕之后苏雪衣、周琦楷的报复。更令他担心的是,李唯的符法修行也遇到了些困难,他的符法开始时灵时不灵了。之前他虽经多番尝试,还是不能以之前同样的办法画出《诸符杂论注》上除辟邪、守阳之外的其他道家正符,但好歹还算有些心理准备,可就连辟邪、守阳两道符也不能完全掌握,这就让他有些恐慌了。明白自己多了两个仇敌之后,却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李唯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好在,第三天的晚上,李唯还是见到消失已久的“岳老师”。
“咳咳,”岳迦音握拳咳嗽两句,正色说道,“你们历史老师临时有事,让我帮忙坐堂。这节课你们自己对答案,谁是历史课代表?”李唯测过脸不想说话,但是无数只手指已经指向他,没办法只能走上前去,拿过岳迦音手里的试卷答案开始抄黑板。
“你一个天天上课睡觉的还是课代表?”岳迦音一脸好奇的凑过来,小声问道。
李唯头一侧,有些赌气般没想理她,过了一会又实在忍不住,眼睛上挑斜视对方:“你跟谁套近乎呢?那天牛皮吹破差点害的我两都没命,这会跑来跟我这装老师范?起开,起开。”
岳迦音倒是不介意,反而很认同地点了点头,自我检讨起来:“你说的没错,我这两天想了想,那天确实是我太大意了,我检讨。不过你要相信我,我岳伽音修行三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只是意外!”上次她还怀疑李唯修为太浅怕拖她后腿,结果李唯露的那手“道家正符”简直惊艳,她毕竟是名门高徒,见识自然不凡,却比李唯还明白他那手符法的分量。
李唯撇了撇嘴,没搭理她,心里却还是安心了不少。岳伽音毕竟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师门外的修士,又是救他一命的同辈高手,李唯心里自然对其是有些感激和崇拜的。但那天斗法过后,连李唯逐渐认识到自己面前这位峨眉高徒外表看起来成熟稳重,可内里却似乎有些不靠谱?
岳迦音没在意李唯的小情绪,反而主动开口:“说起来,那道家正符是你们青城派里传的?你不是没有师傅教吗,自己一人怎么领悟符法真昧的?”
“符法真昧?”李唯听到个陌生词汇,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什么是符法真昧?没听说过啊,我就会那一道符,其他的都画不成。”
岳伽音噎了一下,她所在的峨眉派本不擅符法,她知道一点也是大吉神尼提过一些,哪有能力去做李唯的老师?好在下面的学生见岳伽音一直与李唯聊天,早就不耐烦了,纷纷喊道“老师,还对不对答案了!”“就是,上课呢,别一直聊天成不成?”岳迦音眼睛一转,赶紧借着这个借口,装模作样地下了讲台去解答问题了。李唯这却被吊得难受,匆匆忙忙抄完答案,就滚回座位上,等着岳迦音过来好一问真相。
同桌周楠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好奇问道:“李唯,想不到啊,你和岳老师这么熟的?人找你说话你都不大搭理。”
李唯转头过来,一脸嫌弃地说道:“闲事少管,好好对你的答案去。”
周楠讨了个没趣。也知道李唯一向不爱聊这些,一脸地生气地扳回头去,没好气地说:“哼,应该是我看错了,肯定是你自己看老师漂亮,去骚扰人家来着。”
李唯摇头:“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和人之间交往怎么能这么肤浅?我是那种只和长得好看的女生玩的人吗?咱两同桌多久了,不就关系挺好的?”
“啪!”清脆的脸颊亲吻书本的声音,岳迦音走过来古怪地看了一眼李唯:“李唯同学,上课时间不要和同桌吵架啊。”
李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岳迦音,低声问道:“喂,那个符法真昧到底是什么?”
岳伽音又是一愣,嗯啊了半天,眼睛一瞟,随口说道:“那边有人要问问题了,我先过去了哈。”这就想开溜。
李唯怒喝一声:“黑板上有答案,问什么问,自己看!”又转向岳伽音:“你个英语老师,跑去给人解答历史问题干嘛?”
岳迦音好笑地看了眼他脸上被打的红印,无奈地低声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非常清楚,符法不是我强项,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起过,能御使道家正符的人之所以稀少,除了流传不广之外,更难在体会每一道正符中蕴含的真昧。符法的真昧又叫真意,代表了每一位创造正符的大德修真寄存的道与义,比如茅山有名的‘上清灵宝无量度人符’,就要求画符者必须体会‘至仁无量,度人度我’的真意,可偌大的整个茅山高手如云,也没几个能使出这张镇山大符的人来。你说自己只能画出一道正符,却对其他正符没有办法,可能就是无意间领会了这一道正符的真昧。”说完又搜肠刮肚了一番,实在想不出别的,刚刚说完,只能无奈地补充一句:“你要是能体会其他正符的真昧,多掌握几道正符,那年青一代里你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话说,你和你那小同桌没事吧?”
“管你P事?”李唯瞪大眼睛盯着她,说正事呢,突然插什么八卦呢,“过不了两分钟,她就得自己找我说话。”
李唯看着岳迦音将信将疑地走开,一脸嫌弃地眼神示意她滚蛋,又低头思索起自己的事情来。倒是岳伽音,还在奇怪李唯哪来的自信,就见到周楠抬起头,顶着笑脸讨好似地凑上来,笑着说:“李唯,唯哥,帮帮忙,这道题怎么解的?”
原来李唯成绩在班上也是有数的,四周几个方位内少不了同学来问,他这同桌本来就是老师特意安排的帮扶对象,哪有资格和他生气的。
……
《诸法杂论注》第三章“三昧篇”:“符之三昧,在君臣民。君为神主,臣为诚情,民为物用,不可或离。福禄财寿,灾厄祸劫,风雷云雪,日月斗星,此般种种,勿失真意。”
晚上回到寝室,李唯左翻右翻,终于在书中找到类似岳迦音所说“符法真昧”的解释。其实这段李唯此前倒也看到过,但这没老师的不好就在这,字是这个字,没人教我就是看不明白这段话的实际意思。但现在经过岳迦音一番解释,李唯自己又有点基础,好歹体会了这段话的七七八八。这段口诀的意思倒也清楚,制作符篆,除了神魂强大,心志坚定这些众所周知的要求之外,修士更要体会符篆的三昧才能真正修成。
神为君位,御符行法,或收或放,皆由神定,此即“神主”。修士要做到以神御符,而不是以符御己,否则轻则符篆无效,重则驾驭不了正符威力,好似三岁小孩拿着把开了保险的机关枪,伤人伤己;“诚意”也好理解,符篆本是修士沟通冥冥之道的法令,如果做不到诚意礼道,所谓正符自然也是无影的事;至于之后的“物用”,就是与岳迦音所说一样,修士首先要明白每一道符篆的功用,继而感受体会创造这道符篆的前辈大德的本愿心意,以己心体天心,才能真正使出每一道正符的威力。
《诸符杂论注》中记载有大乘符二十九道,每一道大乘正符都是一位修为通天的大修士的伟力象征,李唯如果不能明悟这些正符背后的立符根本,又凭什么期望那些前辈愿意借其伟力于他?故曰:“福禄财寿,灾厄劫祸,风雷云雪,日月斗星”,不同的符篆各有不同妙用,你抱着伤人害人的想法去御使祈福增寿的正符,那是只会是白日做梦。
明白了这一点,李唯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巧合之下能御使辟邪、守阳符了。这两道符本质上都是化自《善护佑平等众生大正阳符》,创造者的本意应该就是保护良善众生,不受各种外邪侵犯。李唯两次使用成功,一次是自保,一次是逼退敌人,都算得上这道正符的“管辖权”内,因此才能成功。
然而,明白了这一点,对李唯掌握其他符篆好像帮助也不是特别大?辟邪、守阳符好说,那其他一些杀伤强大的真火符、五雷符呢?就像五雷符,李唯对化用自《九天普化神宵雷符》的五雷符早就眼馋不已,这会知道是自己没有领会真昧所以放不了雷霆电光,顿时满脑子在想怎么去感受一下雷霆的滋味……鬼使神差地,李唯眼睛望向了自己桌边的八孔插线板,下意识地深处罪恶的食指,插入了插线板那黝黑的孔洞……
据不方便透露姓名的顾远同学介绍,那天晚上李唯摸着插线板跳迪斯扣时,是他一板凳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