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不大,上面书写的鸟兽文也不过寥寥数十字,粗粗一扫之下,李唯就看出这篇鸟兽文说的是一种制作人俑的方法。何为“俑”?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战国时,许多贵族下葬时为了死后仍然有人服侍,因此用土木做成类似人形的俑用于陪葬,还有更加残忍的贵族会直接活人下葬。李唯手上这篇鸟兽文就记载着后一种的血祭法,能够用多种手段,把生人封在制作好的木俑、石俑内,为奴为婢。这些人俑力大无穷的同时,又因为一点生魂被主人掌控,因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算得上极佳的奴仆。
难怪这小小一块兽皮,散发的戾气就如有实质,这炼制的人俑可不比道家撒豆成兵那种幻假成真的秘法,每一个人俑内束缚的生魂都要饱受折磨、永不超生,也只有在春秋战国那种文明与野蛮并行的年代才会大肆传播。这法门自然与李唯观念大相径庭,他有心毁掉兽皮,又碍于赤明君的嘱咐,更忌惮那座高大铜俑,只能将兽皮另外挑选了一个隐秘的角落,更用身上的一张辟邪符镇压在上面,掩盖住兽皮戾气,好不让它轻易被人找到。
感慨了一声,李唯又慢慢看起其他书籍,却发现这里所有的书,不论是翡翠欲滴的玉简,还是精致典雅的帛书,上面记载的法术却多半血腥、残忍。先秦之前的社会既诞生了诸子百家那样灿烂的文化盛世,同时又伴随着残酷冷血的原始习俗,各种鬼神传说在民间的流传度远甚于诸子的典籍,而长泽君所在的楚国更是盛行祭祀、巫祝,也无怪乎李唯看到的法术多半血腥残忍了。
李唯叹了口气,中古先秦的炼气士善恶观念尚未分明,更有诸多原始巫术流传混合,这些法术之所以会被淘汰并非是威力太小,而是手段残忍不容于世道。李唯放下手里的书籍,索性不再执着于符篆有关的道书,随性地四处观看起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楚一行和李唯一起到了秦越处碰头,却看到秦越在书柜的第三层,一手拿着块帛书,一手掐诀,又蹦又跳,状似癫狂。这里每一层书柜边上都有阶梯,等李唯和楚一行走到秦越面前,才明白对方是在跳着一段古代祭祀的舞蹈。
楚一行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正正踹在李唯扭动的屁股上,大骂道:“你个傻子,在干嘛呢?”
秦越翘着个屁股趴在地上,扭头过来笑嘻嘻地说:“我发现一本帛书,里面记载的道术和我的《归元密藏》能够完美互补,等我马上练会了再教你们!”
楚一行才知道对方来这之后,因为有铜俑帮助,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一本对自己非常有用的道书,因此情不自禁地就地炼起法来,不禁捂脸:“你个白痴,你别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就看了这一本?”
秦越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奇怪道:“有什么问题?我刚刚看了,这里面的竹简、贝壳上的道术种类太多,又都是闻所未闻的中古法决,具体效果根本不清楚。这书又不能带走,我总不能全部背下来吧?与其大海捞针,还不如专心找一两门最合适自己的呢!”
秦越这“一鸟在手,胜过百鸟在林”的逻辑确实没错,这里的道术多如海洋,李唯三人要想游完这书海,怕是真要苦作舟了。可李唯和楚一行听到这话更加无语,楚一行更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智能手机摇了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秦越:“谁让你看完当场背了?你不会挑出可能有用的道书,用手机拍下来,回去慢慢看?赤明君那是两千年前的老古董,你也是?”三人的手机在进入古墓时起就没了信号,但基本的照相功能却还保留着。像是楚一行这种有钱又没人管的家伙,常年备着两部大存储空间的手机,在之前的一个小时里四处找书,而且只大略一看后,就挑出感觉有用的拍照,内容几乎不过脑子思考,此时他那两个手机都已经爆满,存满了各种各样的图片,只等着回去后在慢慢分辨。
李唯没好气地说:“这么多道书,还得给林沐、小灿他们找点有用的。还好我和半仙腾出了时间去做,不然指望你就全完了。”
秦越倒是没想到这茬,一拍脑袋也暗骂自己蠢,匆忙起身:“那我赶紧去找。”
楚一行烦躁地骂道:“动作快点,我刚刚问了铜俑,那大门再过一会就又要打开了,外边那两伙人不定要找我们麻烦呢。我们一起帮你找,你赶紧把手机里没用的东西删了,准备拍照。”
三人一阵忙活,四处找来一堆道书,放在那,由秦越快速拍照。体型较大记载内容少的竹简首先放弃,需要神魂读取的玉简也放弃,三人直接寻找一些帛书、兽皮这种,争分夺秒抢拍内容。好在青城派的五兄弟所学颇杂,虽然各自有主攻的道书,可对其他人的道法都了解个大概,甚至还上手炼过,因此李唯和楚一行还能帮忙分辨哪些对秦越可能有用,要换作其他正经大派里精修一门道法的弟子,可就做不到了。
可时间到底不充裕,那边大门打开的声音慢慢传来,三人终于想起殿外还有三个虎视眈眈的家伙进来报李唯拉门关窗之仇,赶紧一起抱起面前没拍完的道书,一溜烟往偏僻处躲去。
却说殿外三人,本为争夺进入藏经殿的机会大打出手,可待李唯三人溜进去却再没有心思继续打下去了。两方各自占据一方,看着紧闭的大门,又想到那三人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同样渴望学习的苦命孩子心里满不是滋味。
“咔咔咔”半个时辰一到,大门重新打开,彭守正和傅云舒还在震惊于面前的巨大铜俑,却发现郑无忌像是早有目标,不用铜俑指示就飞往第五排书柜,心里顿时怀疑起郑无忌是不是对这殿内的情况早有了解。傅云舒担心地看向彭守正:“大师兄,这死人妖像是早有准备,会不会有什么图谋?”
彭守正也在想着点,但还是摇头说道:“这次古墓打开的时机太过蹊跷,连各派掌教都没预料到。现在一看郑无忌的反应,这事多半与几大魔教脱不开关系。不过我们这次进来也是机缘巧合,就凭我们两个未必是他的对手,且不管他,事后自然有掌教计较。”说罢领着傅云舒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此情景,郑无忌却哈哈大笑猖狂至极,仿佛在赞赏彭守正的识时务,又在笑李唯三人的痴心妄想。而楚一行被魔相漆黑的利爪勒在手里,呼吸都成了困难,脑筋飞转,却因为缺氧难以思考,千言万语只汇成艰难的一个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