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一脱离涂卿云的灵台紫府,外界的相柳肉身也相应产生变化。原本鲜活的血肉之身逐渐硬化,角质层的表皮渐渐泛出金属色泽,九颗巨首纷纷僵硬在半空中,原本滔天的妖圣威势也消逝无踪。
云梦泽内激烈的战斗忽然停住,修士们也奇怪地住手,看着眼前的妖兽上一秒还在张着血盆大口意欲噬人,下一秒就化作白骨掉落在湖水中。有些修士仍然谨慎地将已化作尸骨的妖兽一斩为二,见果然已经不再动弹才放下心来。
心有灵犀地,楚一行、秦越、左准、左思,和身边的修士一起抬头看向上方的相柳,这尊妖圣已经彻底失去生机,重新变回了雕像模样。“咔咔咔”让人牙酸的碎裂声,一道道狰狞醒目的裂缝出现在相柳的肉身上,甚至半个蛇头都掉落在云梦泽里,慢慢沉没消失。
“相柳死了?”众人心中纷纷问道,但实际已经有了答案。那些上古修士都悄然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背负已久的使命,轻微一笑消失在空中。秦越一愣神间,见到自己的身躯慢慢变小,一位器宇轩昂的高大修士迈步从自己身体里走出,回头对着自己咧牙一笑,一拍秦越肩膀把他半截身躯拍进土地里,才哈哈大笑着化作漫天金星。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楚一行那边,羽衣星冠的修士缓步走出,回头与楚一行对视一眼,儒雅一笑后淡化消逝,楚一行眉头一动,似乎感知到神魂深处多出了一些东西。只是他来不及多想对方留了什么给自己,反而抬头担忧地看向相柳的一个蛇头……李唯怎样了?
……
李唯怎样了?很不好。相柳最后的元神正如李唯所想,经大禹氏重伤后原本就大不如巅峰之时,中古时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又被修士偷袭打伤,虽然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苟活至今,但元神到底只剩下一丝残魂罢了。继续呆在涂卿云体内只会被李唯借助辟邪符和大禹令慢慢磨死,危急关头野兽的天性让它选择殊死一搏,冲入了李唯的泥丸宫内,对着李唯的人魂和七魄就是一顿撕咬。
只是相柳哪想到那些看似脆弱的七魄竟然也极度凶残,原本只是七团光芒的七魄暴涨扭曲,化作一张张光怪陆离的怪脸,反而一起冲向相柳啃噬起来。相柳只是一缕残魂,凶性大不如原来,此时碰到了不怕自己的七魄竟然有些畏惧欲跑,可七魄哪会给它机会?七种极端的情绪顺着魄光飞入相柳元神,惹得相柳七情上脑,六欲逞凶,更加难以对付。若不是李唯修为太低,七魄只是声势凶狠但能带给相柳元神的实际伤害却很低,相柳恐怕已经承受不住。
只是如此下去早晚要遭,相柳多次死里逃生哪能轻易放弃?相柳施法勾动留在涂卿云体内的禁法,令远处已经倒地不起的涂卿云忽然睁开双眼,起身来到李唯的身边,双手扶住李唯的肩膀,与李唯口鼻相对,四目直视。李唯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只是还来不及享受这种香艳的待遇就看到涂卿云双眼深处焕发一阵异彩,勾动着李唯的心神一荡,连带着泥丸宫内的七魄都想喝醉了酒一般的醉汉昏昏沉沉,逐渐安分下来。相柳盘旋成团,只觉元神几欲枯竭,来不及回到涂卿云的体内,只能借助妖圣秘法悄悄在李唯的心神深处潜藏起来。
云梦泽的幻境正在缓缓消散,漫天水声和白雾都变淡消失,李唯和涂卿云所在的蛇首脖颈处断开一道裂口,蛇头载着李唯二人落下,却没落多远就哐当砸在地面上。
李唯扶着头,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双目像是被蒙上一层白膜,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身躯所靠十分柔软,倒不像是相柳那坚硬的外壳。迷迷糊糊中,一只手轻轻拂过李唯的面部,李唯法决眼前的白膜被揭开,世界才重新清晰起来,再一打量,才看到自己躺在涂卿云一边。
挣扎着起身,李唯不好意思地对着土卿鱼一笑,左右张望才看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长泽古墓的那座偏殿,地板上四处可见相柳雕像断裂的碎块,秦越几人也同样瘫软着躺在远处。
大声喊了一句,李唯拼命招手也难以让楚一行几人看到自己,也不再白使力气,刚想身子一软休息一会才想起自己还在别人的怀里,手脚齐用力爬到一边,有些尴尬地笑着。
涂卿云倒颇不在意,只是看着李唯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怨恨李唯还是该感谢。说怨恨,自己一族多年谋划复活相柳,却在李唯手里功亏一篑;说感谢,她最后关头明显已经被相柳元神控制,那妖圣明显打着就算原肉身复活不了也要在她肉身中夺舍的念头,李唯将她击倒后选择用灵符镇压她紫府灵台内的相柳元神,而不是直接将她与相柳一起斩杀,实在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怎么开口,索性一直维持这种沉默。
……
长泽古墓上方,几位妖王都观察到七座偏殿中四座禁仙大阵都已重新恢复运转,另外三座偏殿内的妖圣幻影也只能不甘地缩回。赤明君长松口气,哈哈大笑着看着三位同道,一脸庆幸显然心情极佳。
鼠王面色一变,双手急搓焦躁不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其他偏殿倒也罢了,青丘山的丫头那怎么也会失败?”赤明君能镇压下一两座偏殿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只要其他不出问题就无碍。当然如有意外他们也并非不能接受,七位妖圣也并非都一定要救出,只是如相柳这样的混世妖魔实在是重中之重,他们将涂卿云派去也是志在必得,哪知道竟然会失败?
鼠王还想说什么就被另一位妖王拦下。那妖王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另一位魔教教主,随后稽首告辞道:“今日是我们棋差一招,赤明道友,我之前所说的话还请三思。妖族虽然各有不同,但大乱将至,一分实在不如一合。”说罢就率先消失。
鼠王看了看消失的妖王,也只能叹口气,随意地抱拳示意便也消失,只留下一位魔教教主还颇有兴致地留在原地。这教主不是别人,正是西方魔教近两百年才掌位的那位大阿修罗,传说其一身魔法不输天界阿修罗王,因此面对这种人物赤明君也不愿多得罪。
教主一手托着下巴,玩味的看着下方两座宫殿,其中一座充斥着赤红血光与金白神光,只是神光渐渐压下血光,才导致该殿妖圣难以脱困,另一座正是李唯所在宫殿,一道纯阳金光闪烁分明,让他感到分外不爽。
“峨眉大吉老尼收的那个丫头?难怪雪衣敌不过她……另一座呢?道家正符……没听说正教哪一派出了这种人才,难道是旁门?呵,怎么可能……”教主呢喃道,赤明君明知道对方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李唯本就与他有交情,自然是闭口不言。
“呵……”教主见老树不识趣,冷眼一瞥那张挤满皱纹的老脸,“也罢,反正迟早要见,到时正好拿来称称教内那帮兔崽子的分量。”说完,红光一闪也遁走了。
“呼……”赤明君苦笑着揪着自己下把的胡须,“还好,还好,今天险些闯下大祸,要让那帮大家伙回到现世,不知要造下多少杀孽。那是李唯?唔……有些像。妙,哈哈哈哈,真是妙。”老头想着自己随手结个善缘,竟然还没等到自己出世就先帮了个大忙,实在不枉自己舍出去如此多果子,遂哈哈大笑着回转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