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城山得法已有一年有余。这日清晨,天还未亮李唯就盘坐在家边公园的小山上,正对东方默默运气,让自己的心神凝聚,继而锁住空中若有若无的一道紫气,接着便微微张口把它吞人口中。这紫气贯通李唯全身,游走周身大经要穴,只是速度极为艰难缓慢。李唯面上也隐现痛苦之色,但还是咬牙忍住想办法让心神似松未松,牵引着紫气最终走遍两个周天,才消失不见。李唯长吐口气,才睁开双眼,明显感觉到自己气海深处有了一点动静,似乎有一个条小鱼在气海内肆意游动,才满意地收功。
这紫气大名“清阳至珍”,是天地由静转动,旭日初升之际方显现人间的珍贵宝物,性属清灵阳和,最是滋养神魂血肉,有益于奠定道基,在一百七十八种元气位列上属。李唯所学的《五道书》中介绍金丹法筑基篇有讲:“血肉之精,日月之华,可成真气宝料,归入气海,以为丹母;三魂回位,七魄受伏,可为身神之主,居于灵台,以为丹胎。”修士初入道门,必须提炼血肉精气,吞吐日月精华,才能汇成真气,藏于气海,只是寻常门派只有在日升月落时吞吐日华月华的法门,可普通的日月光华哪比得上“清阳至珍”?这吸取紫气的法子,还是林沐手里那本《原始真解》中记载的。
原本其他四人是万万学不会的,只是青城五人的修行方式也与众不同,当年五人各自将手里的道书都传上聊天群后,每个人的选择都多了起来。这些道书均是青城前人所创,各有各的神妙,五个小子是这个也想学,那个也想要,只是碍于天赋,每个人只对部分道书有所领悟,因此只能先挑自己有天赋的学,至于其他道书里一些厉害法门,只能靠师兄弟学会后,手把手教了。
林沐这呼吸法,是《原始真解》里最核心的一道法门,名唤“天地同哺”,是借天地一个日升月落便是一呼吸的理念,以人体模仿天地的呼吸方式,继而从天地灵气中捕捉到那些紫气。原本需要修士闭口鼻,学习打开周身毛孔,才能吸收到清阳至珍,只是碍于其他四人学不会毛孔呼吸的方法,林沐才发挥聪明才智,把原来的法门修改一番,让其他人以口鼻代替,虽然效率低了不知多少,但至少有胜于无。也是多亏这清阳至珍的帮助,李唯才能在区区一年之间在气海中化出自己第一道真气,而一旦迈过自无到有这道坎,后续修持就是一道坦途了。
李唯稍稍运气,就感到一股暖流汇通全身,让身体生出用不完的劲头,更是隐隐感到自己泥丸宫的魂魄都活跃起来,赫然吐气,一道青色真气自口鼻漫出,汇作一道小鱼模样绕着李唯周身游走。这真气是李唯所修金丹法中提炼出的气道之宝,以后要仗之铸造金丹,施展各种奇异法术的。
如今既然已有第一道法力,李唯脑内诸多青城道法就此能够施展,要说其他威力惊人的神通还不到火候,可有些法术却不需要多么精深的道行。此念一起,李唯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提笔制符。符篆之道流传甚广,即使凡间道士也多有依靠符篆招摇撞骗的,而李唯所学的符篆自然与之不同。其所学取自青城山《诸符杂论注》中记载的二十九道大乘符篆,九十九道小乘符篆,每一张都是能够施展神通的正宗道家灵符。
李唯施法收回青色小鱼,屏气凝神落笔于纸,将一张记载于《诸符杂论注》上的真火符一挥而就,虽然道文书写的歪歪扭扭,但李唯自己颇为满意。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后,李唯法力注入,大喝一声将符纸激发扔出。只见这真火符摇摇晃晃,就往一处小树林飞去。李唯兴奋之下隐隐感觉哪里不对,突然想起:真火符?火符?火……他所在乃是附近一座小山,此时正是炎炎夏日,如果冒出一道烈火岂不是要引燃山火?
李唯大惊之下飞扑而出,可却已来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真火符晃晃悠悠地躲过了李唯伸出的五指,在他绝望的目光中撞在一棵的小树上,然后符上光芒一闪……就“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李唯转眼就从吃牢饭的绝望中跳出,接着就落入“我的符为什么不起火?”的疑惑中。李唯内视丹田,法力真气确实消耗不少,可符篆无效也是事实,这到底是哪处出了问题?
“噗!”这时,李唯背后传来一声笑,躲藏在一边的人看来终于忍不住,还是被李唯这道真火符逗乐。李唯回头一看,一个女孩像只兔子一般轻盈跃出,笑咪咪地看着李唯。
李唯悚然一惊,不禁庆幸自己这道火符还好没起作用,不然被人看到可就不好。只是他这还在担心,那边女孩却走上来,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道士画符画成这样的,这火符一点烟火气都没激起来,你家师傅怎么教你的?”
李唯听到这话,才知道对方也是位修士,反而后退几步,默然地看着对方。女孩没理李唯,从他身边走过,捡起那张真火符仔细看了两眼,先是惊讶了一下:“咦?还是道家正符,看你傻头傻脑的样,没想到还是正经的道家传承?”接着仔细查看,又忍俊不禁,摇着符纸对李唯笑道:“你这符不仅一点符法真意也没有,还画得这么丑,别说能不能感应道韵,就算真的让大道感应到了,怕它也认不得。”笑声轻灵悦耳,连周围的花草树木都鲜活起来。
李唯被这笑声感染,也不自禁地放下戒心,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没听懂对方所说的“符法真意”是什么,但却听明白了对方说自己画得丑,于是拿出自己那本《诸符杂论注》,翻到真火符那一页,指给女孩看,问:“可我明明就是照着书上画的,你帮我看看,为什么会出错?”
女孩面色变得奇怪,但还是走上前拿起《诸符杂论注》,随便翻了翻,眼神闪烁几下,抬眼瞧了李唯一眼,甩手就把道书扔在李唯怀里,戏谑道:“不看啦、不看啦,道士的臭书有什么好看的。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你哪一笔哪一划和书上对得上?”
李唯再翻开书一瞧,顿时脸色臊红,还真是,书上的符样形如烈火,但笔画转折之间行云流水,宛如天成,像有某种韵律,核心的几道金蚪雷纹更是让人一望就心生躁意,哪是自己那张歪歪扭扭的狗爬字能比的?再看那女孩,发现对方已经快要走远,只是临了一回头,远远地说了句:“真是呆子,修士御符首重神魂修持,你本身修为就浅,打坐观想的功夫又不到家,怎么能炼成这道家正符的本事?。”说罢就消失在山林间。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唯终于意识到自己哪出错了,只是转晌才想起来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名字,甚至连面孔都回忆不起来,以后就算想感谢对方,也不知该找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