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红色的光线透过东方的薄云,斜斜地照在凉州郡青石板铺就得大街上,红灿灿一片。沿街的商铺,酒肆用木门紧紧地掩着,裕德坊宽阔的街道上只有几个街道司工役,正打着哈欠四处洒扫。
“嗒,嗒嗒,嗒嗒嗒”远处正有一衣衫不整,脸色惊慌的青衣汉子,骑着一匹枣红马向裕德坊方向奔驰而来。
汉子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唏律律”一声长嘶,人马一跃而起,跨过工役们的身体,继续向着前方飞驰而去。
来不及躲避的街道司工役们还未来得及丢下手里的木桶,扫帚,接着感受到一阵微风从脑袋上方飘过,一个个瞪视着远去的青衣汉子叫骂不已。
青衣汉子“咚咚咚”急促地敲开了明仁坊一处豪宅的朱漆大门,也不理门子的询问,踉踉跄跄地向内宅方向奔去。
内宅豪华装饰的客厅内正有一身着素衣的中年男子端坐上首,左手把玩着两个绿莹莹的玉核桃,右手却托着一本道典正在细细品读颇为陶醉,下面围立的两排深色劲装汉子则颇有些焦躁不安,身子忍不住微微扭动,眼光也四处飘移。
“姚三爷!姚三爷!出事了!出大事了!”“嘭”的一声,青衣汉子推开了客厅的木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喊道。
深色劲装汉子们纷纷瞪视了来人一眼,暗骂这狗东西不知礼数,接着闪到两侧,一脸肃穆地注视着上首的素衣男子。
出了何事?”被叫做姚三爷的中年男子,轻轻放下手里的书籍,看着来人淡淡地问道。
“昨夜我们的人在上庸城外,全都被人杀了,货也丢了!”
“什么!你说什么?王闻锦!王兄弟还活着吗?”深衣劲装的汉子们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惊怒纷纷冲着青衣汉子喊问道。
“王大哥,王大哥力战不敌已不幸遇难了”青衣汉子说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敢在凉州境内动我姚纵歌的人!”中年男子也动了真气,重重地拍了一下身旁的乌木小几,小几受力不住,哗啦一声脆脆地碎落一地,“梁五,六虎马上带人前去查看,发现线索立刻回报!”
“萧长峰!你去备最好的棺材我要厚葬遇难的兄弟!”
三人得到命令,马上应诺一声,急急地去了。
上虞县一简陋房间内,吴不屈看着周边的马小六,褚二牛等人,长叹了口气,又端起一杯浊酒猛灌了一口。
“自从破庙败给毛头小子以后,老子是没脸面在上虞县继续混了,老子打算去别处闯一闯”说着将剩下的半杯浊酒又灌进口中,悠悠说道:“以后兄弟们有缘自会相见!”。
“大哥这是说那里话来!大哥去哪里兄弟们就去哪里!”马小六说着落下一滴泪来。
“没错,大哥去哪里我褚二牛就去哪里!”“没错!大哥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紧接着周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兄弟也忙跟着纷纷表态道。
正在几人饮酒伤感之时,牛如能拿着一份书信走进房来,将书信恭谨地放在了吴不屈面前的桌子上。
“老大,道上的姚三爷派人送来书信,邀请凉州众豪杰前去一晤,说有要事相商”
得到吴不屈的示意,褚二牛展开书信细细读了一遍。
“老大,信上说的事情似乎不简单,我看我们还是不去为好”马小六郑重地看着吴不屈提醒道。
“兄弟原本干的是刀口添血的买卖,姚三爷通知兄弟们那是看得起兄弟们!如果畏惧不去,没的让道上的兄弟看轻了我们!”吴不屈重重地将酒杯掷在桌上,深吸一口气道“借此,正可以给兄弟们博个出路”。
吴不屈,整理了一下衣襟,精神一震,对周围的手下吩咐道:“准备好家伙,明日就出发!”
破庙旁的一株柳树上,俞小单正抱着怀里的阿愁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周边偶有萤火虫从身侧飞过,空气夹杂着野花青草浓郁的生命气息,怀里是阿愁柔若的身体传来的暖暖体温,俞小单深吸一口气,很是陶醉,想起了从前往事,让他觉得不和场景,有些无奈。
其实这也是很自然的事,人就是这样,平时的悲痛都能被掩埋在心底深处,刻意不去看上一眼,可是当人们静下心来处于舒适的环境中时,那些陌生的记忆却会自动浮上心头,提醒着自己还有过如此悲伤的经历。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俞小单忍不住轻轻吟咏起阿愁教给自己的诗句来。
阿愁脑袋斜靠在俞小单胸前,看着远处的月,听着俞小单吟诵的诗句,知他想起了往事,强笑道:“兄笑妹便喜,兄愁妹亦惨,”接着伴着悠悠的月唱起歌来,声音清脆悦耳,“百年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浩,万劫茫茫太长,不若阿愁见兄长,蒸饼配羹汤”。
俞小单破庙斗败吴不屈的消息在上虞县境内暗暗传扬起来,破庙里的乞索儿走在街上也觉脸上有光,与有荣焉,不觉挺起腰来,走的精气神十足。
夕阳西斜,余光尚存,白门楼上装饰华贵的三楼雅间,坐着一桌奇怪的客人,为首的正是被道上称为姚三爷的姚纵歌。
姚纵歌左手把玩着玉核桃,右手端起一杯茶,吩咐旁边一人道:“请他来,我倒想见见这个人”,接着用嘴轻吹了吹水面上的浮起的茶梗,饮了一口,对周围的兄弟们解释道,“这个人有点意思”。
俞小单兄妹在众乞索儿的拥护下,来到了经常靠搬运碳薪给客人递送书信,挣些银钱小费的白门楼。看到迎在门外的王掌柜,俞小单礼貌地遥遥行了一礼,问了声好。王掌柜急忙避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回了一礼,静立一旁,沉默不语。
俞小单不再与他继续交谈,让阿愁等在门外,独自一人向着装饰精美的三楼爬去。
楼梯旁守着的一劲装男子,轻咳了一声,暗示来人已到。
“姚三爷”,坐在姚纵歌身旁的吴不屈向他抱了抱拳,还没等吴不屈继续开口便被他用手势止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吴不屈无奈,只好端正做好,讷口不言。
姚纵歌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眼睛一眯,身体腾空而起,将把玩着玉核桃的左手背于身后,右手紧握成拳向着俞小单的胸口击去。
俞小单看到吴不屈正觉奇怪,不知到底何人请自己前来会面,还未来的及开口,空中正有一身着素衣的中年男子右手握拳向自己攻来。少年也不敢迟疑,急忙运转起道法,将体内灵气灌向双臂的天府,空最穴,双手握拳,两臂交叉护住胸前,“嘭”的一声,两人重重地撞击在一起。
俞小单只觉得身体剧烈一震,两臂微微发麻,接着身体向后平滑了一步,脚下的羊绒绣花地毯“刺啦”一声碎了一片。
姚纵歌落在地上,迅速收回右拳,看着依旧安然无恙的少年,轻赞一声“好身手,好本事!”,接着哈哈一笑,对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也不回头看少年如何反应,背过身去,一步步走到座前坐了,扫了一眼站在楼梯旁的劲装汉子,吩咐道“上酒!”。
俞小单定了定神,打量了众人一眼,思索片刻,抱了抱拳问道“不知诸位找小子何事?”
吴不屈看了看侧方站立的俞小单,脸上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忙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姚纵歌看着站立一边的少年,接着扫了萧长峰一眼,萧长峰会意,忙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
姚纵歌右手端着茶杯,左手向旁边一放了绣花坐垫的小椅处指了指。
俞小单明悟这人另有话谈,也不再犹疑,在一旁坐了,双眼扫视着周边,等待素衣男子继续发话。
阿愁在楼下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仍不见阿兄回来,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不顾酒店伙计的阻拦向楼上冲去,冲至楼梯旁,正看到向楼下走来的俞小单,“噔噔噔”接着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出现在俞小单身后。
俞小单拉起阿愁的小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姚纵歌和少年在白门楼外相互抱了抱拳,就此作别。看着少年以及他周边人的衣着,瞥了萧长峰一眼,萧长峰急忙将一张银票悄悄塞进何谓怀里。这一幕恰被一脸好奇的阿愁看在眼里,她心中虽大惑不解但外人尚在不好发问,也只好闭口不言。
烈阳当空,晴空万里,虽让人极欲躺在林间小憩,却也是出行天气。俞小单在众乞索儿依依不舍的送别下,登上了早就候在一旁的马车。
俞小单正在车内思索着需要多久才能回来和阿愁相见,依稀听到了阿愁的声音,从窗内伸出脑袋向后一看,正见一长发飘于身后,脸上被汗水混着尘土黑黑蒙了一层的阿愁小丫,身后还背着一个破旧的小包袱,正向自己追来,俞小单忙跳下车来。
看着抱在自己胸前痛哭的阿愁正想责骂几句,又于心不忍,思索了下姚三爷家应该能住得下,况且自己是替他办的刀口添血的事,总要得些好处,又兼阿愁倔强,也只好带着阿愁继续赶路。
姚府大宅书房内,梁五看了看正在阅览书籍的姚纵歌,不知为何他吩咐自己去收拾一间小院来,甚感困惑,于是将目光询问般地投向了萧长峰,六虎等人。
明仁坊一朱漆大门前驶来一辆风尘仆仆的朱漆马车,黄色沙尘厚厚覆了一层,显见是走了远路的。门子正待询问,灰色的布帘掀开,落下一阵尘土,接着从车内走下一对衣衫破旧的兄妹,俞小单急忙报知来意,门子忙收起鄙夷的心思,轻诺一声,速速去了。
梁五正在大惑不解之时,书房内跑来一黑衣小厮,脆答一声“姚爷,门口有一对自称俞小单和阿愁的兄妹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