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沙秽明珠,众草凌孤芳。
破旧的院子里,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野草杂乱无章地侵袭着院内的每一个角落。
院子的一侧,一个小土坡静静地躺在野草的怀抱里,小土坡前竖着一块早已被风雨变了颜色的黑黄木板。
这是一座孤坟!
孤坟不远处有一口老井,老井旁有一口水缸,水缸旁有一只木桶,木桶里盛了沾了几缕枯草的刚满未溢的清水,清水上一只木瓢轻轻浮着,偶尔一阵微风吹来,木瓢便会随风带动几滴清水沿着桶壁流下。
“吱呀!”
老旧的院门迎来了久违的主人。
“扑棱!”
推开的院门惊扰了一只在野草丛里偷偷窃食的林雀。
付苏并没有在意及膝的野草是否会带着秋露浸湿身上洁净的青衫,径直走向野草丛里的孤坟,步伐看上去轻车熟路,又有些匆忙紊乱。
院门处的二女略微驻足,亦是迈步走入了院中。可野草的坚韧与锋利可不是两袭薄纱裙可以阻挡的,随着两女秀足的迈动,野草也在二女犹若凝玉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微不可察的伤痕。
伤痕微弱,仅是划开便几近愈合,可当中的瘙痒却让二女颇难忍受,以至于二女皆是望着脚下。白兰儿尚可,自幼长在军中,这点苦痛并没有被其放在眼里。百灵儿则是一阵奇痒难忍之色,抬手便欲用元力将足下野草抹去,可只是抬头一看,手中的元力波动便渐渐散去。
孤坟之前,付苏正俯首小心翼翼地抹去黑黄木牌上的灰尘污渍,身上毫无元力波动。
仅是转眼间,付苏往日白皙的双手此刻已成灰黄之色,而木牌依旧发着黑、泛着黄,可上面的文字却可以被已经来到付苏身后的二女收入眼中。
“先妣月夕付氏月姬墓”
“卒于月夕历二一九六年孟冬七日”
“子”
“苏”
看到木牌上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二女皆是眼瞳微缩,却都不知作何言语。
拭净木牌后,付苏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清理坟头的杂草。付苏拔的缓慢,仿佛是怕惊扰了孤坟下沉睡的那个人,以至于深嵌于泥土多年的野草被连根拔起时也没有带起太多泥土。
看到付苏如此,二女相视一眼,也分别在院中各寻一处清理起来,不过皆是没有靠近付苏和那座孤坟。
院子不大,仅是两个时辰三人便把整个院子清理完成,最后在白兰儿略微诧异的目光下整个院子被拔下来的野草被百灵儿收入左手的铃铛当中。
清理完院子的付苏笔直地站在坟前,而后向前扬起青衫衣摆,重重跪下,朝着孤坟缓缓磕了三个响头。
头磕的很慢,好似有千斤重担负在付苏肩上。
磕到最后一个时,付苏额头死死贴着地面,久久不起,毫不在意散落的青丝被刚刚因拔草而湿润的泥土浸染。
“儿不孝……”付苏喃喃地开口,声音却不知是否是因太久未言语而嘶哑。
不知过了多久,忽起的秋风吹来几片红杏叶落在孤坟前。
似有所感,百灵儿顺着红杏叶来的方向望去,一棵红杏树从院落外延出了一根只剩寥寥几片红杏叶的老树枝。
孤坟院落佳人卧,惹得红杏入墙来。
“进去休息吧!今夜要变天了!”
百灵儿愣神之际,付苏已然起身,略带疲惫地向二女说道。
终日的昏暗总是会让人忽略时间的流逝。
傍晚以至,此刻的乌云又比三人来时要厚重一些。
而后付苏走向茅草屋,茅草屋只有一扇竹门,竹门没有上锁,谁又能想到在凡世间高贵到极致的天子脚下还有这么一间破败到极致的茅草屋?
推开竹门,便是一个布满灰尘的灶台,一张泛旧的黄杨圆桌,圆桌旁三张黄杨凳端端正正的围着,圆桌上三副碗筷整整齐齐的放着,碗筷上一张蛛网笼罩着。
付苏并没有在此停留,而是直接穿过灶台旁的帘布。
帘布后的房间比前面的灶房要大上许多,房间的一侧是一张足以容纳三四人同睡的宽阔竹床,竹床旁摆在一套紫檀木所制的梳妆镜桌椅,而另一侧则是一张长书桌,长书桌上放着一把古琴,古琴旁摆着一方墨砚,墨砚下压着三两张泛黄的宣纸,墨砚上靠着一只细长的狼毫笔,墨砚中是些许干涸的墨块。
长书桌上的物件虽都被厚尘遮掩,但对于自幼在军营除了要学演武骑射,还要研习琴棋书画的白兰儿来说,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物件皆是这凡世间的臻品。
“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
付苏大袖一挥,一股青色元力席卷整个房间,最后破开长书桌后的竹叶窗,消失在窗外。
尘净!
而后付苏取出两根南明烛蜡,一根置于竹床对面墙边的灯柱之上,点燃后,付苏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呆立在原地,双眼注视着墙上。
那是一幅画,待付苏转身行至长书桌后盘膝坐下,点燃另一根南明烛蜡,置于桌上后,二女才上前查看。
“嘶!”
仅是一眼,百灵儿便被画中之人所吸引了,那是一名女子。
女子身着一身碎花袍,头戴一块裹发素巾,额前两缕青丝随意的垂下于脸颊两侧。
“仙……”
“仙女!”百灵儿不由地喃喃道,她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名女子的容貌,明明穿着打扮是普通农妇的模样,明明身前还抱着一个婴儿,可就是这样,背景的月都繁华景象也只能在这名女子面前黯然失色。
“原来传闻是真的……”白兰儿似乎也是被画中的女子所惊艳到了,低声喃喃道。
“传闻?什么传闻?”听到白兰儿的轻语,百灵儿下意识的追问道。
白兰儿转头看了看百灵儿,而后缓缓走到床沿坐下,然后退到背靠着墙边,双腿蜷起,双手枕着下巴贴着膝盖。而后柳叶秀眉下的一双明眸注视着画上的女子,玉唇轻启:
“她就是月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