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色入都,神鸟停落云上,照着四面橘光舒服柔和。
玉薇说自打我雨落后她便一刻不休站在灵都门口,与许多灵一样遥望着前方新升上来的灵直至现在,她相信我会回来。
玉薇,原名虞季珂,生前是一做武行买卖的女儿,故自幼习武傍身。年岁十三的她被仇家屠门,唯漏她投奔当前的大家族。一是避仇家耳目,二是得一安身之所,今后好报仇得祭逝人。
因喜“碧脑浮冰,红薇染露。”故改名为“玉薇”。
可到后来不幸的是,那所谓的“大家族”也沉没了,一夜间连她在内无一活口,可怜她就像背着煞星般上了灵都,随后追随祁梓期的主人,与祁梓期赶巧还是同一天。
“可你大仇未报,未免太可惜……”我道。
“唉,那杀奴婢全家的凶手恐怕早就轮回转世不知几百回了,何况如今证据都被时间一点点吹散,又如何寻得当年凶手,查找当年线索,我又找谁去报仇呢?”
玉薇深吸一口故作镇定笑了笑,仿佛此时与她已经毫无半点关系了。
“那么如今你真的放下了?成日见你无忧无虑,还真不像一个背负重大使命的人。”我道。
“未上聚灵都前我是日日踌躇,夜夜想着如何查找真凶,就连当时还在世的主子见我都……唉,想想那时,我家主子对我可真好,待我如亲姐妹,而我心却在别处,都没好好服侍过她……”
说到里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往日的情景,将一缕被风无意吹到面颊上的发挽在耳后,
“杨姑娘谁说我没有重大使命了?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呀。”
街道两旁的摊位商铺显而已经收摊,大街上还在游走的灵无非就是像我们这样往回走的或是新上来的,在找安息之所罢了,好在这样昏暗的天色,能让那满身红灯的“巨塔”——
梦朝屿显而易见的出现在墨蓝色的天中,就像蔚蓝深海中挂明灯的孤帆,十分醒目。
不知不觉,我们已走到梦朝屿的门口,里面的光照的门口很亮,不时可以听见有人打算盘的声响。
“呦!这不是杨姑娘吗?多有幸能瞧见您回来呀,快快快,赶紧进来,外头风大着呢!”
想都不用想,这是梦朝屿老板娘的声音。
我抬头向急火火跑过来的那人道:
“多谢老板挂念,咱们快进去罢。”
“好嘞,姑娘请。”
她走到门侧,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屋里的红花不知是谁换成了新的,比之前的更艳丽了。
窗外的天色已全部成了染了墨,玉薇见桌台上的纸被风吹的凌乱,连忙跑去关了窗,随后又将砚台上的文宝尽数摆放整齐。
而我则是走到一架摆放在屏风后的古琴前——
独坐画屏后,弹琴复幽歌。
这架古琴十分别致。
是一把青木古琴,琴头至琴尾不足一尺长,表面光滑至极,倒不像是木制,而是玉石,若弹起来,意志定当不凡。
我将袖子抚到手腕,微微触动琴弦,仅仅一声,声音清脆无比,像山泉流淌一样。
“卧夕飘飘音,邈邈牵脓意。
长相悦本是两情,万年相系为芳顷。
若抛长夜唱,可换君听兮?
若君听我音,可念我长情……“
一曲终了,半柱香已尽。
我为这首歌配上了琴音,也不枉她如此好听。
再后来,天色愈发沉重,我躺在床上。其实并没有要睡的意思,可就想躺过去,再闭上眼,看似平静如水,内心实则如同做戏一样,将这些天所经历了的所有事情,在心里通通又经历了一遍。
正想到祁梓期在我雨落前对我而来不知所谓的眼神,忽而,一道仓促的声音就此时传来,
“卿儿!”
这是祁梓期的声音。何故我心情会如此激动?
我连忙从榻上坐起,亲自跑去开了门。
手却在临近门栏时,不自觉僵了一会儿,随后整了整方才压在床上尚还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将门一点点打开。
刚开一半,未等反应过来再看清他容颜,面前人便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使我额头抵着他的胸口。
心脏,如同小鹿,四处乱撞,即温暖,又舒服。
“祁公子……我半个时辰前有幸回来,因是亥时将近,就直接回了梦朝屿,未曾拜会……”
见我唔唔吐字不清,他一怔,慌忙将手收回,往后移了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默然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气氛最终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月岁残忍,我终究还是嫁过人,却未能经历过感情的眷顾。
再次此面对这些,心里总知这种感觉的无措来源于什么,却不好做出决断,只因我也曾是受害者,被无情地抛弃过,而这种害怕,怕是再要等上几个春华秋实才能过去罢。
“嗯……是啊,你瞧,头在手在脚在。”
边说着我边红着已经烧灼的脸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某些器官,用着奇葩的方式向他汇报着我有多么的平安,可说完我就后悔了,干嘛要在自己身上指来指去,傻兮兮的……
不错,与我预想的一样,他果真当着我的面笑了出来,还是忍不住的那种,一时间,我又在心底骂了自己无数遍——说话动作不经大脑。
“可爱。”
“多谢。”
这个词用在我身上着实不搭,十八岁了,年龄真的是把残忍的杀猪刀,它可以削去多少年轻时的灵动,又划出多少象征着成熟的纹路,我早就脱离了可爱。
不过会说话的人与不会说话的就是不一样,能把傻说成可爱,想想这点就比一卿强多了。他发觉我消失后,肯定要一个劲儿吐槽我,嫌我不告而别呢……
“对了,瞧我这脑子,方才一时激动把正事给忘了,主人让我过来,是想接你去的,他那有些话要问你。”
“嗯,好。”
我晓得大抵也是因交易的问题也没再多说什么,仅是有些莫名的慌乱,脑中总是浮现之前他在街上当众掐断别人脖子的场景——血肉模糊,骨灰飞散……
我们走出房门,掩上门,玉薇本想同我一起,见是祁梓期也就放心许多,我向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安心,可本想怎么也得走上一段时间,但等我再次转过身来,望向祁梓期,而他只是淡淡看了看隔壁的……
天呐,这恶霸竟只与我间隔着一墙,这么多天我不曾在意,也不曾想到,只需我开个门再转个身,便可与他见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