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云家悲伤的日子。
云家的顶梁柱,晟国的柱国将军云白,死在了晟国和樾国的战场上。
云白统帅着晟国的西南军团,本想趁着樾国惨败离国的大好时机偷袭樾国,却不想樾军早有准备,晟军中了埋伏,轻敌冒进的云白拼死杀出重围后伤重不治,出师未捷身先死,晟国也随之偃旗息鼓。
云羽歌走在送葬的长长队伍中,心想,老师常说如今晟国的大将之才只有马成瑀一人,别的都不堪大用,自己听着不舒服,但现在看来,事实的确如此。
想到老师云羽歌叹了口气,这死老头实在不近人情,只给了自己一个月不到的假,从紫辰书院快马加鞭赶回家就用了十天,匆匆参加完葬礼,就得立刻赶回去。
云羽歌此次回家还有另一项任务,她的堂弟云苦寂已经十六岁了,叔叔云克澜想让她带着云苦寂一起去紫辰书院学习。云克澜看不上普通的书院,认为那些书院气氛太过浮躁,云苦寂在里面读了好几年书也没什么长进,而位于深山之中的紫辰书院则让他格外满意。
叔叔应该不知道紫辰书院到底教什么,云羽歌心想,不然把堂弟送过去可就太离谱了。唉,没必要告诉他。
云羽歌前往紫辰书院则完全是自己的意愿,父母早亡,自己家又是分家不受本家照顾,哥哥在云白亲卫队中当个百夫长,这次听说他手下死伤了一半,还好本人没事。恰巧有个邻居的孩子去紫辰书院学习,云羽歌也就跟着去了。
云羽歌接受的是刺客培训,名曰刺客,却除了基本都刺杀技巧之外还得学习各种保存下来的武功,学业异常繁重三年如一日,对云羽歌来说回家是一次绝佳的放松机会。
送葬队伍经过本家大院,云羽歌望着装饰豪华的大门,再想到自家宅院的小木门,不免有些嫉妒。外人皆道云家是如今晟国如日中天的三大家族之一,却不知如日中天的只是本家,分家散落在晟国都城邺阳的各个小角落里和别的城市中,默默无闻,本家只有在家族大会时才会想起他们。
云克澜云苦寂父子也是分家,居住在王都外,只不过云克澜算是分家中混的最好的,上个月调任京官,本家见起码也是个官,于是为他们在内城找了处居所。
此时不断张望的云羽歌终于看见了茫茫人堆中的云苦寂,堂弟的相貌和她两年前见到他时变化不大,云羽歌费了半天劲终于靠近了云苦寂,用手肘拱了拱他:“行李准备好了?”
“好了。”
“送完葬立刻出发。”
“可是我爹说……”
“少废话,来不及了。我还有八天时间回到学院,现在一分钟都等不了。”
送葬的队伍在日中时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抬着棺椁的云白亲兵将棺椁轻轻放入坑中,两侧肃立着文武百官,云白的亲卫队以及云家众人。
凄凉的号角声响起,族长云清颤颤巍巍地走到棺椁前。云清年逾七十,是御史大夫,更是国君最为倚重的大臣。国君棋瘾很大,而云清的棋艺号称天下无敌手。
云羽歌不耐烦地听着云清的悼词,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匕首。从她进入紫辰书院第一天这把匕首就一直在她身边,老师亲手把她的名字刻在匕首上,嘱咐她这把匕首一刻也不能离身。
“姐,”云苦寂悄声问,“紫辰书院严不严啊?”
“你得看你遇上啥老师。我遇上的那个死老头简直像个奴隶贩子。”
云苦寂抿了抿嘴不再做声,云清的声音在墓地中上回响:“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将军,但只要大晟还在,我们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像云白这样的将军,为大晟浴血疆场,他们终将名垂青史,他们的丰功伟业将会被代代传颂……”
云羽歌痛苦地忍受着毫无营养的悼词,等到云清最后一个音落定,云羽歌长舒一口气,随着人群拉着云苦寂离开了墓地。
“真他妈的聒噪,是吧?”
“啊……”
“啊什么?”
“没,没。是有点啰嗦吧……”
“我说,你都要成年了,怎么说话感觉这么优柔寡断?好了好了,赶紧回家拿行李,马就在你家门口。”
“姐,那个……好好,我立刻就去。”云苦寂被云羽歌瞪了一眼,心里发毛,赶忙向家走去。
.
房间里灰尘飞扬,龙铭和林枫琦捂着口鼻用抹布擦着床桌,邢桁则在门弯着腰外咳嗽。
龙铭把抹布扔进水桶里,走到邢桁旁边猛咳一阵,到窗边向外面吐了口痰:“这老连安排的房间也太脏了吧。妈的这么多灰。”
林枫琦拎着水桶走出来:“等会我们还得把蜘蛛网清一下。我们这个下午怕是全得用来清扫房间了。”
“麻烦你们了。”邢桁又咳了几下,“我受不了这灰尘。”
.
云苦寂扛着两个大包,手中柱着一根云羽歌给他削的木棍,双腿颤抖着跟着云羽歌走进书院大门。
“姐,我快饿死了……”
“到了到了,那边宿舍楼,找个房间放东西,我带你去吃饭。”
“姐……我恐怕撑不到那边了……”
“咋了,背不动了?谁叫你带这么多行李?”
“我也没想到这山路得走十几公里啊……”
云羽歌叹了口气:“行了,给我一个。”
云羽歌在宿舍楼门口把行李往地上一扔:“你们男的的宿舍楼,我就不进去了。我去放一下我的行李,等会就在这里等我。”
半死不活的云苦寂扣开第一间宿舍的门,开门的是一个面相比较老的人:“新生是吧?一楼没床位了,去二楼吧,二楼最里面那间今天刚来三个新生。”
云苦寂拼尽最后的力气拖着两大包行李爬上楼,推开老生所说的宿舍门,见门口还有张床位,一下子瘫在上面。
宿舍里另外三张床都铺好了被褥,云苦寂心想那三个人肯定是吃饭去了,对了,姐应该到楼下了……不行,起不来了。
.
龙铭三人吃完饭回到宿舍,刚开门便见到一个人坐在床上拿着食盒狼吞虎咽,床对面墙角黑暗中倚着一个人,双手抱胸宛如一尊雕塑。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格外昏暗。
床上那人见三人进来,连忙放下食盒:“啊你们好,我叫云苦寂,那是我姐……”
“云羽歌。”
云羽歌等云苦寂吃完便拿着食盒离开了,林枫琦把蜡烛全部点上到门外用水泵开始洗衣服,另外三人则在房间里东扯西扯地聊天。
说是聊天,没多久后便基本是云苦寂在大倒苦水,从背着两大包行李徒步跋涉十几公里一直往前推,到小时候家族大会时被本家的人欺负,喋喋不休。
“你可真惨啊。”龙铭笑笑,把脚从木盆里移出来,伸手去够毛巾:“要是我童年……唉,也挺惨的。枫琦,这么快洗完衣服了?帮我把洗脚水一起倒了。”
林枫琦把洗完的衣服扔在龙铭身上,随后把木盆和洗衣桶拿到阳台上,往下一倒。
楼下传来一声惨叫。
宿舍里顿时鸦鹊无声。过了一会龙铭认真地看着林枫琦,说:“你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