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老爷他……归西啦!”一个下人模样的老者跌跌撞撞的奔到了前厅大堂,他那失神慌张的表情、惊慌失措的叫声,让大堂中本就心神不宁的一群人全部将目光聚集到了老者身上。
人群之中,有一位青年半靠在躺椅之上,一身孝服,蜡黄的脸上见不到半丝血色,他将浑浊失神的双目吃力的转向老者,“我……我爹怎么会……”一句话还没说完,少年仿佛要剧烈咳嗽一般,胸口突然隆起,猛的将一口气吸进了肺里。
一个丫鬟赶紧在少年的胸口抚了起来,另一个丫鬟马上将一只白瓷痰盂递到了少年嘴边,然而少年想咳却咳不出来,喉头里嘶嘶呜呜了半天,只见他不停的用双手在喉咙上胡乱挠着,不消一会儿,竟两眼一翻,死了过去。
“少爷!少爷!”瞬间,大堂里彻底炸锅了。
“快请郎中!”
“这可如何是好?”
“老三家这是彻底完了啊!”
……
去年的今天,也就是腊月初六,年已六旬的白家老三白宗吉乔迁新居,一家人搬进了新宅院里。为了建这处宅院,白老三又是请风水先生看位置,又是亲自选料当监工,没少下功夫、没少使银子。
可是自打搬进新居后,白老三、老三媳妇白李氏,还有白老三四十得子的独苗白志远,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起初是失眠多梦、浑身乏力,再后来拿今天的话说就是抵抗力低下、小病久而不愈。
可奇怪的是,白老三家的下人们却一个个生龙活虎,连个头疼脑热的毛病都没生过。就白老三这一家三口,眼瞅着是一天不如一天,就连正值壮年的白志远,也成了个药罐子。弄得十里八乡的郎中们都不敢给白老三家瞧病了,明明看着是个平常病,就是治不好,接他们家的活砸招牌啊!
一转眼又到了腊月,临近年关,白李氏竟然因为风寒不愈,咳血而亡,白老三情急之下,也晕倒在床。
今天正是腊月初六,白李氏亡故的第三天,白志远拖着病躯,请来大伯、二伯帮忙下葬,谁知道还没发丧,竟又生出如此变故!
一时间,“白老三搬新家一年时间人死绝”的消息在这个江南小镇上迅速蔓延开来。随着下人们的一个个离去,白老三才住了一年的新宅院就变成了一座没人敢靠近的荒宅。
三年后。
寒冬腊月的一个夜晚,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借着月光向着这座荒宅走来。
“师父,你说大清朝的时候,人人都留个辫子,烦不?唉,师父,那会你多长时间洗一次头啊?”
“师父,昨天我听那些当大兵的说,袁大头要当皇帝了,我们是不是又要蓄发扎小辫了?”
“师父……”
“呱噪!你就不能让为师我耳根子清净一点?”
“是,师父,我错了。”年轻人被老头训了一句,感觉有点自讨没趣。
“诶?师父,我看前面好像有个大户人家,这南方的冬天也太冷了,要不咱们借宿一宿如何?说不定主家还能让咱们烤烤火盆子,端碗热粥给我们喝呢,真的快冻死我了。”年轻人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王小欠,你跟我走南闯北多久了?”老头没有回复徒弟的建议,反而提了一个问题。
“哈哈,师父,你是不是要考我什么问题啊?”这个被唤作“王小欠”的年轻人回答到。
“让徒儿我开了天眼好好瞅瞅!”说罢,王小欠站定身子,将挎在肩上的包裹拢了拢,随后用双手在胸前掐了一个诀,口中默默念到“天有道,物有形,鬼魅邪灵快现行!”
口诀念毕,一道微弱的红芒在王小欠眼中一闪而过。
“师父,你确定这里有妖?”王小欠疑惑不解的问到。
“妖你个头!”老头一巴掌呼到王小欠脑袋上。“我是想说你跟了我这么久,眼前这座乌漆麻黑的大宅院像是有人住的么?”
“师父,我……错了!”
“恩,为师我就喜欢你这点,认怂的快!”
“哎,我说你这师父怎么这样呢?”
“……”
“诶?师父,你怎么不走了?”
“先别急,有古怪!”
“师父你先撤,徒儿我垫后!”听说有古怪,王小欠猛地冲到老头身前,一把一尺来长的桃木剑从右手袖口窜了出来。只见王小欠右手握剑,左手扶剑身,当即一个马步扎在那里。
“师父,你看徒儿这阵势如何?”王小欠嬉皮笑脸地扭头向老头问到。
“碍眼!”老头又是一巴掌呼到了王小欠的脑袋上。“你挡着我做什么?啥也看不到了。”
“额,师父……我错了。”
“错哪了?”
“额,不知道……”
“你就是欠揍,为师教了你那么多,你都学了些啥?”
“观、探、控、降、灭,这五技徒儿都学会啦?难道师父你还留了几手?”
“你……”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王小欠一眼,随后便双手作揖向天拱了两下,“师父啊,我王守承无能啊,看来我是没法将祖师爷的技法发扬光大啦,您传授给我的,眼看这是传承不下去了,我愧对您给我起的这个大名啊!”
“师父,师父,莫要动了肝火啊,徒儿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整天就知道说错错错,学本事不是为了光大本门,而是为了好玩,你啊……!”话音未落,这王老头竟然流下了两行老泪。
“师父,您已经跑题了,你赶紧看仔细了,然后教教徒儿这古怪在哪里好么?”王小欠实在是受不了王老头的煽情了,赶紧岔开话题。
“你个逆徒,老头我感慨一下不行吗?!”王老头用手把脸抹了一把,带着徒弟径直走到荒宅前,踱步观望起来。
“此宅院坐北朝南,南北形长,东西狭窄,正是‘仰目之居出富人,庶人得此亦难贫。子孙印绶封官职,光显门庭共九卿’的好宅啊。为何荒了呢?”王老头有意考考自己的徒儿。
“此户因是大户人家,不止一处宅院,他们平常不住这吧?”
“重说!”
“额……那便是建在暗坟之上,破了风水?”
“重说!”
“吃了官司被诛九族,毕竟天子之威……”
“重说!”
“难道是被仇家灭门……”
“怎么看出来的?”
“我猜的。”
“你!!!……也罢,为师我来告诉你为何!”王老头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徒儿不要也罢。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向王小欠讲授了起来,“此宅四方周正,长短相宜,风水极佳,看破落程度,应该有两三年没人打理过了,好宅却无人,说明它还有主,而且它还被主人所嫌弃,不愿或不敢派人打扫。如此鸡肋,其中必有蹊跷。……”
“……”
“诶?你干什么呢?以往你不是都会说‘师父高明’么?”王老头正说的得意,要说自己这个徒儿虽然学的不怎么样,可拍起马屁来还是很让他受用呢。
“我拿小本记着呢,师父你接着说!”王小欠一手抓着个破本,一手抓着一只毛笔,嘴角满是墨迹还一脸认真地回答到。
“哎。不学无术,不学无术啊!!!”王老头感觉刚才那老泪是白流了,这娃一定是猴子派来折磨他的呀。
“欠儿,你且将那院内大屋的屋顶给我看仔细咯!再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我……我就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额,师父,我不逗你还不行嘛。”王小欠一看这王老头是真生气了。赶紧板正了自己的脸,认真恭敬的回答起王老头的问题。“此院外墙九尺高,院阔二十丈有余,门两侧有石狮、门前台阶为三级,一旁还有拴马桩;院内大屋高三丈,屋脊有飞檐小兽。仅从这些来看,这宅院在建造之时一定下了不少功夫。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布局虽考究,风水也不赖,但是主家一定与人结了梁子……”王小欠停了一下,看了王老头一眼。
“不错,说说破绽在哪里。”
“破绽就在这大屋屋顶之处,虽然现在已将近亥时,但今晚月光尚明,我却始终看不清这屋脊之上的小兽模样,适才借开天眼之机,徒儿观了个明白,此屋确有蹊跷,一团死气死死压在这大屋之上,硬生生将一处好宅院变成了谁住谁死的凶宅!这死气定是与主家有仇之人有关。”
“欠儿,你早这么说多好,别总是拿我老人家寻开心!”王老头有些欣慰,接而又神色一冷,向王小欠问到,“这仇家来自何门何派,你能探出些眉目否?”
“师父,这个徒儿真的探不出来,难道与我们认识?”
“何止认识?!你师爷,当年就是遭此门中人暗算,不幸陨命!为师我这些年带你走南闯北,就是为了寻找他们,给你师爷报仇!”
“师父,他们是谁?为什么以前从没听你提过?!”
“他——们——就是——缺一门!”王老头咬牙切齿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