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0时整,战斗准时打响。
几十艘小艇从沅水河西岸的桃花溪被推进水中,喷着火舌,一路嚎叫着向着东岸一摆子扑了过去。
激烈的枪炮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一颗颗子弹拽着火光在沅水河上,你来我往的不时划过。
周边的村民们纷纷紧闭门窗,猫缩在墙后瑟瑟发抖,就连还在嗷嗷待哺的婴儿,也被这异常的声响吓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撤!向城里撤!河岸守不住啦!”
……
才打了不到两小时,黔军就已完全占领了沅水东岸,部队稍作休整,准备向芷江县城发起总攻。
“哈哈,向新兄,还是你带兵有方啊,带着突击营第一个上了岸,不辱使命,大功一件啊!”王司令拍着万向新的肩膀说到。
“哪里,哪里,王司令谬赞啦,只能说这汪学谦的部队太不耐打了。哈哈。”
“向新兄过谦啦。欸?对了,李小姐和你什么关系啊?我怎么看你们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啊。”
“王司令,您又开我玩笑啦,就是个老乡而已。”
“老乡?从广东那边大老远来找你?还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送情报?向新兄,莫要负了李小姐一片痴心啊!”
“王司令,我真的是对她没什么意思啊。而且兄弟我在武汉已经在蔡将军的撮合下,和别人定过亲了。”
“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不行了就两个都收了,一个妻一个妾,美的很哪!”
“王司令,兄弟我真没这个意思,您也别帮我出谋划策了,再说了,忆如受的是西式教育,这做妾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唉!只能说这李小姐和你缘分没到啦。可惜!真是可惜啊!”
“唉呀,我说王司令啊,咱们别讨论这个了,战事要紧,咱们赶紧合计一下下面怎么打吧。”
“哈哈哈哈,对对对。不扯淡了。说正事……”
……
凌晨3时,战斗再次打响。
王文华亲自指挥大部队向芷江西门发起冲锋,而万向新带着一个营向着芷江的东门摸去。
果然,西门吃紧,东门防守就薄弱了许多。
“云梯!敢死队!上!”万向新一声令下,举起枪带着人向城墙冲去。
这边刚有动作,城墙上就响起了枪声。
“火力压制!”万向新脚步不停,大喊了一声,身后的战士们纷纷举枪向着城头招呼了起来。
200来米的距离,一群男人们迎着子弹、扛着梯子,大踏步向前奔着。
来到城下,没人回头看究竟谁倒下了,这边云梯刚刚搭上城头,就已经有人顺梯而上。
万向新一冲上城头,余光中就看到有火光一闪!他赶紧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脑袋,只听的耳边“嗖”一声,旁边的城墙垛子就被子弹打掉了一块。
万向新挥手就是一枪,打翻了刚刚向他射击的大兵,双臂一撑,跳上了城头。
与此同时,其他云梯上,护国军战士们也一个跟一个的跳了下来,与守城大兵们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小心!”万向新看到一个刚要上来的战士马上就要被敌人一刀砍中,急忙撇下了自己的敌人,飞身上前一脚将拿刀的大兵踹到了一边,云梯上的战士正要说谢的时候,就听的“砰”的一声响,只见万向新身子一震,左胸之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当即就趴在了城墙垛子上。
“万参谋!”被救的战士急忙跃上城头,将刚才打黑枪的大兵一枪撂倒,再看万向新,已经是进得气多,出得气少了。
这一枪,打穿了万向新的胸口,子弹几乎是擦着心脏上沿打了过去,同时不仅打穿了万向新的上衣口袋,也打穿了王小欠给的那张平安符。
被击穿的平安符顷刻化成一片金粉,沿着汩汩向外喷溅的血液逆流而上,一直通达万向新后背上的子弹入口。
……
天光大亮之时,在万向新带领的敢死队配合下,王文华部大破芷江县城,守城的汪学谦也化妆逃跑了。
上午8时,芷江城内,黔军救护所。
“向新兄?向新兄在哪里?”王文华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
“报告司令,就在里面。”一个卫生员报告到。
“向新伤势如何?重吗?”
“一枪穿胸而过,怕……”
“滚蛋!军医呢?”
“正在抢救!”
说话间,王文华来到了临时设置的手术室,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万向新,还有愣在一旁的军医。
“喂!你怎么还愣着啊!?赶紧给老子救人啊!”
“啊!王司令!”军医抬头一看来人是王文华,吓了一跳。
“手术做完了么?我看你怎么在发愣啊!”
“报告司令。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什么?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想活了!向新兄从受伤到现在已经三四个小时了。你什么都没做?你是要看着他怎么死吗?”说着,王文华就掏出了手枪,指着了军医的脑袋。
“司令别急,你看!”军医一只手挡着脑袋,一只手指着万向新心脏上方半寸之处,一个指头粗的血窟窿说到。
王文华仔细一看,也吃了一惊。
只见伤口周围一片金光之色,不知道是什么。伤口之中还不停的有黑血涌出。黑血涌出的同时,万向新的伤口之内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崭新的肉芽。
“这?!”
“这我也没见过啊!而且我刚测了他的心跳和血压,居然都在趋于正常。”
“向新兄!向新兄!”
“司令,他还在昏迷之中。您就别叫了。按理来说,正常人绝对是救不活了。可他……”
“接着说!”
“他这一枪可是贯穿伤啊,而且正中心脏上方,就算没有打到心脏,光是流血,这么长时间人肯定也没得救了。”
“行了,不要感慨了,赶紧好生招呼。”
“是,司令。”
王文华经过院子时,无意间发现有个女人躺在病床之上,“李小姐?来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司令,她受了风寒,高烧不止,还晕着呢。”一个卫生员跑来回答到。
“赶紧治!一定要快点治好。她可是咱们黔军的功臣啊!”
“是!只是……”
“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药,而且这位小姐已经昏迷了一晚上了,只怕再扛下去,很快就会引起肺炎的。”
“去芷江城,把所有的郎中大夫都给我请过来,必须治好!”
“是!”
……
话说李忆如自打将平安符交给了万向新,自己就开始觉得头昏乏力、身子发冷。再加上这王司令也没给她安排什么住的地方,李忆如只能向门口的卫兵借了件风衣挡挡寒气,本想着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可能就会好些,然后等第二天能过河了就回去,谁曾想她竟然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卫兵进来搬家时,才发现李忆如根本不是睡着了,而是受了风寒发烧烧晕了,这才急忙找来马车将她送到了芷江救护所。
……
第二天下午,救护所。
“小姐!你醒醒啊?”彩云在田树根的帮助下,找到了李忆如,“医生,你说我们小姐怎么了?她怎么了?”
“这位姑娘你先别急好吗?你们小姐就是受了风寒发烧而已。还有,我们这是救护所,其他伤员需要休息,你大喊大叫的会影响到他们的。”
“我们小姐都烧晕了,你怎么不给治啊!”
“姑娘!我求求你了,小声点。你们小姐是我们司令的贵客,我们已经请了好几个郎中给她把过脉了,汤药马上就熬好……”
正说着,一个卫生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中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是给我们小姐的么?你放下让我喂。”
“姑娘,这药得先放一放,李小姐现在病的太重,已全无意识,一会得撬开她的牙关才能一点点喂进去呢。”
“那也是我来,我们小姐才不会让你们这帮大老爷们随便碰呢。”
……
“小姐,喝药了。”
“……”
“小姐,醒醒啊?”
“……”
彩云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用手撑开李忆如的牙齿,一勺一勺地将汤药灌进了李忆如的口中。
如此往复,直到第三天下午,李忆如终于睁开了双眼。
“小姐,你终于醒啦!”彩云喜极而泣,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傻……瓜……我……又……没死,你……哭……什么?这是……哪里?”李忆如虚弱的说到。
“没哭!人家才没哭呢。人家是高兴的。小姐,这是王司令的救护所。”彩云抹了一把眼泪,又重重吸了一下鼻涕。
“小姐,快趁热把这顿药喝了吧。之前你喝的都是温的,喝热的效果好。”
“嗯……”
喝完药,李忆如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次日一早,李忆如醒了,居然自己撑着坐了起来,看着撑着脑袋坐在一旁睡觉的彩云,李忆如心疼坏了,又想到万向新对她那个样子,更加伤心的不行,想着想着,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小姐!你没事了?!”彩云被耳边细细嗦嗦的声音闹醒了,一睁眼看到李忆如正看着她在流眼泪,赶紧问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对了,你见到万先生了么?”
彩云这一问一下问到了李忆如心里感觉最憋屈的地方。
“哇!”的一声,李忆如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彩云嚎啕大哭起来!
“小姐怎么了嘛?”彩云被李忆如抱的不明就里、不知所措起来。
“万先生没找到?”
“万先生病了?”
“万先生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