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顾勋很少有机会逛皇宫,上一次在宫里转还是因为不认路。这次花园的主人陪着逛,她倒是真想好好看看这园子里的景色。
也不知怎的,容景突然多了许多感慨,也许是因为看着秋季荒景寂寥无边,也许是因为蓝静慧的出现,反正莫顾勋是没有看明白,也可能两者都有。
“朕有时就会羡慕莫卿……”
容景没头没脑的说出一句,弄得莫顾勋很是无措,不知道怎样回答才是。若是称是容景会作何感想,若是反对说羡慕他,万一乱想我有觊觎他江山的意思又如何……
想了半天愣是没有一句可以回答的话。
“莫卿当初是为了什么参加的仕考?”
“为了报效国家。”
为了国师而来也不能告诉你啊。
“去江北之前莫卿曾说想见国师,如今呢?”
“圣名难违。”
“可想知道朕为何不让莫卿见国师?”
莫顾勋只觉得心中有种想打死容景的冲动,干嘛呀这是,好奇害死猫知不知道,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知不知道,看着容景马上要张开的嘴,抑制不住的肝疼。
不想听,你别说。
扯着嗓子使劲咳嗽,看着就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容景再顾不得说话,“莫卿可还好些。”
“皇上,臣在江北染了风寒,还没有痊愈。”
“宋福海,请御医。”
“谢皇上,不用麻烦,臣在家中看了大夫。”
没听到容景反对的声音,刚走的宋福海又折了回来。
“臣殿前失仪,请皇上怪罪。”
“无碍。”
“谢皇上。”
“莫卿身体抱恙,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皇上。臣告退。”
莫顾勋走后,容景只过了一个转角,就看到离尘园三个大字熠熠生辉的挂在那。
长抒一口气,“宋福海,朕这么做对吗?”
“老奴愚钝,只是皇上这么做自有皇上的道理。”还是那副恭敬的模样,稍稍向着容景进了半步。
宋福海是先皇身边的掌事公公,是看着一众皇子长大的,容景幼时过的不易他对容景很好,容景身边那些事他几乎都知道,先皇驾崩容景继位后就用了他。
秋天萧瑟,离尘园里的那颗大树枝桠上光秃秃的,上面放着一只开了封的酒瓶子。
感叹一番,不想进去找不痛快,转身离开了。
莫顾勋出了皇宫,直接去了大理寺,离开的时候只有罗生一人前去相送,如今回来了怎么也得去报一下平安。
去的多了脸都混熟了,守门的直接喊住,“大人,我家大人不在。”
“你家大人呢?”
“大人外出查案去了。”
“不是,他堂堂大理寺卿,为什么什么案子都要他亲自跑?”
守门的两个人低着头不搭理她,她也觉着没趣转身走了。
到了府上,小一就匆匆拉住她,“有一位公子说是认识先生,现在在书房里等着。”
程风先前匆匆来过一次莫顾勋府上,只是除了她自己别人都没见着。
见莫顾勋进来,程风倒了杯茶递给莫顾勋“瘦了。”
清风微扬,丝丝凉意来到屋内。莫顾勋轻颤,接水杯的手一时不慎,将水洒在了程风身上。褐色的水渍在白袍上斑斑点点。
莫顾勋一脸抱歉,从怀里掏出手帕,就给程风擦。
两只不同的手就这样压在了一起,两人同时顿了顿,抬起头在视线交汇时,莫顾勋极速的扭开头拿开手。
耳朵尖泛着红,将帕子扔给程风,“你自己擦擦吧。”
程风接过帕子,怔了怔,将帕子攥了攥“我去清洗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下。”
莫顾勋点点头。
程风走出去。
莫顾勋喝口茶水压了压,那激动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待到程风收整好衣服出来,莫顾勋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境,淡然的看着程风。
“你长的真好看。”
程风先是愣了愣,随即抿唇笑了。如三月春风,不骄不躁,不奢不华,沁人心脾。
如同仙子般的温润,像是神仙一样。这是莫顾勋唯一的感觉。
“你去江北那日,我遇见了故人,一时欣喜误了时间,我赶去你已经走了。”
“没事没事,现在已经回来了。”
程风走时,莫顾勋还特意出去送了送,“程风,我要是想找你,要去哪里?”
“去皇宫离尘园。”程风负手身后,微微侧身回答他的问题。
“皇上不让见国师,我去离尘园就是抗旨……”
“没事,你去离尘园的时候,国师不在,只有我在。”
“这么巧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去?”
程风笑笑,“国师常年不在,只有关乎百姓,社稷,天下之时才会出现。”
莫顾勋舔舔嘴唇笑的有些憨。
等到莫顾勋的病全好了已是两天后,没过几日就到了中秋节,中秋节后没几日就到了天润的冬猎。说是冬猎,实际上在中秋之后就去了,原本天润开国先祖是为了勉励后辈,理解建国不易,经过历代皇帝往前推,到现在就到了中秋之后。
中秋有三日假期,历来中秋当日都要进宫参加宫宴,傍晚时分莫顾勋收拾好东西去找了罗生,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为避免出了什么差错,跟着罗生总会好一些。
在罗生那里待到时间,坐着马车去了皇宫。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去人的时间,没有多长时间人就乱泱泱的。
晚宴布置在了仁德殿里,莫顾勋的品级不高也不低,坐在一群人中间远远的看着大殿中央歌舞升华。
罗生坐的远,冯启运坐的更远,程风根本不参加这种宴会,容景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冷眼看着室内繁华。
到了时间,容景举杯共同欢庆,都说着冠冕堂皇勉励自己勉励他人的官话,推杯换盏之间甚是融洽。
宴会结束后,还君臣一起登楼赏月,赏完了月才算是结束了中秋晚宴。
离尘园里,程风半躺在院子里那颗大树的树枝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整个人醉醺醺的,白皙的脸上泛着微红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喃喃自语,“以儿……是你回来了吗,你不舍得我是不是……”
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放下酒瓶,运起轻功出了皇宫。
每逢宫宴之时都会有人趁机作乱,这个时候都会多驻军守卫,程风喝的醉了行路之间难免不稳当,还被禁军一顿围捕,看清是程风之后才安心放行。
出了皇宫,径直去了莫顾勋那里。
莫顾勋体内藏有文艺青年伤春悲秋的情怀,时常没事找个空地方思考人生,中秋节这么好的日子,不能团圆欢乐,自然少不了她一番思考。
回去后,搬了个太师椅,抱着一张小薄毯,坐在院子里赏月,顺带着思考一下人生。思考许久无果,突然闪来一道影子,随即就觉得嘴唇一软,身体瞬间僵住,瞪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千万朵桃花在脑海里炸开。
程风喝得醉了,被莫顾勋一推就倒出去,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顾勋,像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推开自己,完全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挺直的站在莫顾勋前面。
突然出来一个人上来就往身上扑,莫顾勋也被吓到了,推开程风噌的站起来,不由得有些生气,“程风,你做什么?”
“以儿,我好想你……”程风再一次上前抱住她,满满当当结结实实的,泛着红晕的脸上尽是满足。
莫顾勋比程风矮了一个头,被程风抱住勉强能露出来眼睛,莫顾勋很困惑,为什么他知道我的名字。闻着程风满身的酒气,蹙着眉头。
“程风,你喝醉了。”
“以儿若是不喜欢,日后就不喝了。”
莫顾勋压下声音,有种哄的意味,“程风,你看清楚些,我是莫顾勋哦。”
程风松开她,自己往后撤了撤,十分认真的打量着她,莫顾勋没带发冠,头上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发髻,身上是一件深蓝色的袍子,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男子。
看清是莫顾勋后,又往后退了退,脸上是掩不去的失落,“是你啊,莫顾勋……”
“是我。”
“你想见国师,找国师帮你,这些我都可以办到,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说话间周身带着的又是满满的疲惫。
“你说的挺轻巧,国师怎么会答应你。”
“我就是国师,真的,当初咱们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你不信。”
“什么要求?”
“为我穿一次女装。”
莫顾勋就像个竖起刺的刺猬,满是戒备的盯着程风,“你喝醉了……”
“没有,我没喝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让一个男子穿女子的衣裳,很是不尊敬,但是这是唯一一次请求你。”
“你让我考虑考虑。”
“好。”像是突然卸下了万斤重担一般,直接往那把太师椅上一歪就睡着了。
夜晚寂静,诺大的院子里之余莫顾勋一人清醒,天上挂着的月亮大圆且亮,院子里像是撒了一层白霜一样。
叫来小一小二将程风抬去客房,自己收拾收拾就去睡了。
第二天天亮,莫顾勋从床上爬起来,开门的一瞬间刚好看见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的程风,不禁疑惑起来,他这是在干什么。
程风看见莫顾勋出来,急忙跟过去,“昨……昨日……昨日之事……”
“知道知道,我不会当真的。”
“不是,昨日我说的话都还算数。”
“啊……我还没考虑好,要不……”
“我可以等着你考虑好。”
说完转身就走了。
莫顾勋以为昨日之事都是程风喝醉了胡来,没想着程风还记得,还是当真的。
不过为什么让我穿女装呢,是发现了我的身份么……
过了中秋节假,没有几天就要到天润冬猎,冬猎之时历来是丞相监国,留在皇城的武将,除了守卫皇城的,全要跟着去狩猎。对于一些品级低的文臣而言,能跟着去皇家猎场冬猎是十分光彩的事情。
莫顾勋品级不算低,却也无缘跟着去猎场冬猎,说一点都不失落那是假的,自我安慰后反而觉得落的个轻松自在。
作为后宫里唯一的后妃,蓝静慧自是跟着一起去。莫顾勋和一众文臣跟着丞相站在宫门口送别,容景不上车,别人也不敢先行,就在一边站着。
容景轻咳一声,莫顾勋扭头看了看。
容景刚想开口,蓝妃走过来轻挽住容景的手臂,“皇上,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容景轻蹙眉头,终是没把蓝妃挽住的手臂抽出,不再看向别处,开口道,“出发。”
瞬时击鼓鸣锣,响彻四方,整整齐齐的皇家队伍,随在御用车辆后方。
留守的文臣与小吏齐齐跪拜,身后的宫女太监也跟着跪在地上,齐声高呼,“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队伍走远,丞相才领着人站起来。
“这几日不上朝,大家也不要懈怠,各自办好自己的事。”丞相老头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
众人,“是。”
一旁郑铎幽深的看了眼莫顾勋。
散了之后回了府上。
“这下好了,多出来十几天的假期。”莫顾勋放下手中的瓜子皮,拍拍手喝了口水,“你们都准备准备吧,本大人这两天带你们去游山玩水。”
小一放下水瓢,“先生都要带谁去?”
“你,仟仟,伏岚。”
“谢先生,我去告诉她俩收拾行李。”
“恩,明日就走,听闻皇城那边有个君子山,咱们去那里看看,你去忙吧。”
第二日,莫顾勋坐床上起来,拿衣裳往身上穿。
发髻歪扭的待在头顶,趿拉着鞋,莫顾勋拉开门,又走回去将头发梳起,“小一,洗漱。”
不出片刻,小一端着洗漱用品走进去,“先生,洗漱吧。”
莫顾勋走过来,接过脸盆。
快速的收拾好自己,捏了块点心,咬了一口,坐到桌前等着小一。
一盏茶的时间,小一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过来。
用完了饭莫顾勋心里暖暖的。
收拾完,去书房看了会书,傍晚小一抱着收拾出来的东西,送到她的书房。
莫顾勋看了看,“应该可以的,我们应该在外面留几天,多准备些吃的与钱,我的行李我自己收拾就行,别忘了通知仟仟和伏岚。”
“都记下了。”
小一到后院告诉仟仟和伏岚,又去准备几日吃的的东西。
仟仟和伏岚也在收拾几日可能用到的东西,莫顾勋在书房处理着递交上来的事宜。
弄完手上的活,莫顾勋回到房间挑了几件衣服,装到自制的书包里,每次出去都会带两条的月事带这次又塞里面两条。
看了看桌上的碎银子,一把抓过塞在了怀里的口袋里。
“走,咱们去君子山玩耍。”一行四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相府。
一路上通畅无阻,本就是出去游玩,君子山只是目的地,在途中也逗留了一日。
皇家猎场
容景此行带了一众武将和各家名门世子,只为让他们居安思危,勤勉自己,报效国家。
猎场有专门遮阳遮雨的台子,容景坐在那里,蓝妃坐在旁侧。此时天已傍晚,台下各家关系要好的子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烤着白日打来的猎物,年轻的脸庞闪着青涩的笑。
罗生坐在角落里,看了眼火上的兔子,伸手动了动兔子身上的棍子以防止兔子烤糊,又转眼看了眼容景,见他面无异色,移开眸子看向了各家子弟。
宋福海端着烤好的肉送到容景跟前,“皇上,用膳吧。”
容景“嗯”了声,修长的手指拿过匕首,轻轻在肉上一划,划下一片肉片,放到嘴里,面不改色的又反复几次,将匕首放到托盘里,拿过托盘里的绢布轻轻地擦了下嘴,放到里面。
“寝吧。”
宋福海将托盘放到身后小太监手里,跟在容景身后,“皇上移驾。”台外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跪在地上齐声,“恭送皇上。”
容景不再多留,大步离开,回了帐中。
蓝妃眸子闪了又闪,还是沉默下来,乖乖回了自己帐中。
莫顾勋一行宿在客栈中,此时正吃着晚饭,四人一桌,也不分尊卑主仆,“明日就能到君子山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才有体力爬山。吃完就去休息吧。”
第二日
破晓之时猎场里就有人在活动了,各家子弟本无功名在身,想着此次狩猎若是能被皇上看中,仕途就不用愁了,所以这两日才起得这么早以求遇到容景。
偏生容景不是个多爱很早起床的人,等到宋福海去叫,容景才悠悠醒来。梳洗过后和蓝妃一起用了早膳,准备一天的日程。容景偏爱深衣,所穿衣饰几乎全是深色,此时身上也是一件深绛色的束袖骑马装。
早在容景收拾完毕前,各家跟着前来的子弟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全都在等着容景。
容景掀开帐门,走到马前接过缰绳,扫向众人,淡淡开口,“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各家子弟翻身上马,随从侍从哗啦啦一片,容景微不可察的蹙蹙眉头,各家子弟除了非常不受宠的,几乎身边都有一两个功夫不错的侍从。容景也没说什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越走越偏僻,容景身后两个侍卫犹豫开口,“皇上,此处已很偏远了,莫要再往前了。”
容景蹙蹙眉,拉住马缰,准备往回走。忽的眼神凌冽的看向后方,反应过来时马儿已陷入暴躁状态,企图甩下身上的容景。
侍卫见此情况瞬间陷入慌乱,手忙脚乱的想要拉住暴躁的马儿,马却一蹄子踢开侍卫狂奔而去,容景拉着缰绳防止被摔下。暗处,影急忙放出信号,追向容景。
容景面色不善,一方应对着防止从马上跌落下来,一边看着四处的形势。忽的扯下腰带甩向旁边粗壮的树枝上,胳膊一用力整个人从马上飞了出去,堪堪挂在了树上,外袍散开挂在胳膊上,发丝微乱却不显狼狈,极速收回腰带,站在地上收整好衣饰。
影匆匆赶来,对着容景单膝跪地,“属下失职。”
“无妨。”
远处传来声音,“别急着无妨啊……”
随后从周围围了一圈人,手里拿着刀剑,看到容景也不多讲,上来就砍,容景面色一凌,侧身躲过,影护着容景,“来者何人?”
“管我何人。”
影脸色暗下来,“此刻收手还可以留你全尸。”
“大话别说太早。”说着就抽刀砍来。
影抽出软剑与来人迎上去,容景也不得空闲拿着剑与一群人对弈。此时接到信号正在赶来的影卫在半途遭到了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