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熙看向他,眼里都是光,宋寅的脊背挺得笔直,温熙知道,他是一块金子,只是温家人幸运,将他从泥垢里挖了出来,如今他闪闪发光,自己又想把他藏起来,自己于心不安,才有这番纠结。只是金子和他说,为了他,他可以变成一块铜,一块铁,可以成为一块最不值钱的垫脚石,温熙忍不住要流泪,可是他知道这泪水没有一点意义,他只是拍了拍宋寅的肩,慢慢走了出去。
宋寅看着温熙的背影,他早知会有今日情形,鸿鹄大志,藏得住一朝一夕,却藏不过朝朝暮暮。当初从那小地方出来,本就是为了借着温家的东风,能够出人头地。只是借了总是要还的,他知道温熙的意思,并不是怕他官大压了宋家一头,而是怕有一天,温家会走到自己的对立面,反叫自己两相为难。温熙下不去手,自己更不可能下手,若真正的朝堂大事,朝臣不和,江山社稷则危在旦夕。到了朝堂上,温熙就不是温家那个面冷心热,口是心非的温熙了,他就是唇枪舌战,口诛笔伐的文人,宋寅也不是这个大大咧咧,无所事事的宋寅,而是铁血无情,耿直忠心的武将。自古文武难和,廉颇和蔺相如之所以成为佳话,也就是因为难得。温熙不知道到时的自己能不能忍辱负重的让步,才如此纠结。宋寅看着院子里的一方天空,既然你不确定,就让我来安你和温家的心,只要合情合理,让步自己来做。
次日早上,温府早早就忙碌了起来,下人们在庭院里来来回回·的·走,面上都带着喜意。
老夫人坐在正堂,连常年呆在书院的温先生也回来坐在一旁,温熙宋寅穿着新袍子,格外的神采奕奕。两人恭敬的行礼:“见过父亲,祖母。”“见过温先生,温老夫人。”温先生点点头:“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礼。”温老夫人笑得慈祥,也叫他们快快起来。
一家人吃了中规中矩的一顿早饭。虽然没几句话,面上却是和气喜悦的。
用了饭后,温先生放下筷子,看着两人:“你们二人是我温家嫡亲的子弟,在外面时刻要护着温家的颜面,我温某人不求你们位极人臣,只愿你们平安顺遂,两袖清风,不负黎民百姓便可。我知道朝堂是一趟浑水,你们既然去了,就给我做到自清,切莫将朝堂什么不三不四的龌龊带到我们温家,玷污了我温家清白的门楣。”温熙宋寅大拜行礼:“宋寅知道。”“温熙知道。”温先生只是,深深的看了这两个少年一眼,不再开口。
温先生是位严师,也是位严父。温熙自小怕他,只有年少时见他对母亲,面上才显出些柔情来。后来,母亲病逝,父亲从朝堂上退下来,接管了书院,自从就极少归家,只是过节或者祖母生辰才来几回,连自己的生辰也没回来过。但是母亲的房间被保护的很好,干净的就像母亲每日打扫过一样。
书院的孩子们都说父亲的课晦涩难懂,聊无趣味,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是他又往往觉得,父亲拿着戒尺的模样,比带着官帽的模样来的舒服的多。祖母说,温家人,骨子里就是书生,就是先生。所以才有了那一天,宋寅光着脚丫在墙角下偷偷听课,叫父亲送进了课堂的美事。
一次学生打架,父亲发现了宋寅不适合做个文官,该去做个武将,父亲向来因材施教,即使知道宋寅就算只是文官,也能出类拔萃。但是若是武将,便与自己没了缘分,但仍请了京城的武学先生来教他。最后,世代出文官的温家出了个武将。温熙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只是父亲刚刚深深的一眼告诉他,他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