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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微服朝山,迷醉斋醮

海瑞辞別众人后,带领随从沿途又访查他郡,允许平时有冤屈之人前来投诉。他对诉讼案一一详加审理,做到公正执法,不徇私情。后来海瑞又在巡查途中接连破获了几件地方官员贪腐案,随即上报朝廷裁决。两年后,湖广的政风、民风都得到明显改观。海瑞回京前将其在湖广剿匪以及平叛后恢复生产和民众生活详情均具折上奏。

嘉靖皇帝接到奏报,龙颜大悦,立即调海瑞回京师,仍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海端接旨后,急匆匆赶往京城。

嘉靖皇帝历来对邪道妖术深信不疑,扳倒权奸严嵩有功的蓝道行英勇就义,这在一心求长生不老的明世宗看来,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而已,邵元节、陶仲文会继续帮助他早日完成修炼成仙的未竟事业。

当胡宗宪为失去严嵩这一大靠山而忧愁之时,他的部将在舟山一带捉到一只白鹿,这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属生物学上的变异,如母鸡学公鸡打鸣,狗在高高的草垛上酣睡等等。近年来围攻倭寇受挫的胡总督受到皇上痛骂,朝廷官员也弹劾他指挥无能。为了摆脱困境,他投皇上所好,献上白鹿,以表忠心。

于是,他开始忽悠嘉靖皇帝,他上奏折说,这只白鹿世所罕有,百年难得一遇,它是国泰民安,天降祥瑞的珍奇动物,堪比大熊猫。

无独有偶,胡宗宪亲率卫士又捕获了一只白鹿,这次是总督胡大人采用了类似陶仲文听发明的先进技术,他曾用药汁浸染假造五色龟,很显然,这无疑是假昌伪劣产品。皇上见到这对白鹿简直喜出望外了,真是苍天有眼,上天垂青于朕。

胡宗宪继续“炒作“白鹿事件,争取求得轰动效应。他随即命他的幕僚长明代大才子徐渭接连写下《进白鹿表》和《再进白鹿表》,呈献给伟大的嘉靖皇帝。现摘录如下:“白鹿一出,端为圣寿之征,明圣之君,躬修玄默之道,保和性命,恭惟皇上,龄齐天地之长。“大意是说,白鹿一出现,预示着圣明的君主定会长寿,当今圣上潜心修道,微臣恭贺皇上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这和《诗经》所说的“万寿无疆“为同义语。嘉靖皇帝立刻褒奖胡宗宪,加封他为太子太保,领一品衔。

后来,首辅徐阶为清除严党势力,捎带上了胡总督,宦海沉浮,神鬼莫测。

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三月,锦衣卫在对严党罗龙文抄家时,发现了一封写给罗龙文贿求严世蕃作为内援的信件,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其中竟有一道自拟的圣旨,真可谓谋大逆,震怒之下的嘉靖对胡宗宪降旨问罪,胡宗宪被押解京师并关进大牢。

后来,嘉靖动了恻隐之心,念其抗倭和献白鹿有功,表态说胡宗宪不是严党,对他应网开一面,但这位抗倭名将还是在狱中自杀身亡。七年后,隆庆皇帝亲自为他平反昭雪,下令追认胡宗宪为平倭元勋。

道士邵元节此时已年老体弱,蓝道行也驾鹤西去,但嘉靖皇帝仍痴迷于陶仲文的扶鸾问神那套把戏。一日,陶仲文借扶乩向皇上传达玉皇大帝的旨意:宜出游蓬莱仙山,只有天子亲访名山大川,虔诚修行,涵养天地真气,方可做到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站在一旁的太监也随声附和,极力怂恿皇帝离宫出外巡游。

嘉靖皇上求长生不老心切,没过多久就命太子监国、徐阶协助处理政务,亲率陶仲文和侍卫微服前往山东蓬莱仙山朝拜。

出了京城,陶仲文这个江湖道士仿佛鱼归大海,他曾游历过全国的许多地方,熟悉山川河流,他给皇上讲的是禅院道观的秘闻,玄幻神奇的故事,这引得嘉靖皇上犹如置身于缥缈的仙境,更有一种“羽化而登仙“的美妙感受。他不禁感叹:当皇帝其实很无聊,不如做神仙。

一路上嘉靖没有访察民情,也不去过问官吏政绩。有一天,他们君臣来到了靠海的一座道观前,嘉靖皇帝忽然看到海天相接的云雾间有一座玉宇琼楼,它气象万千,美不胜收。他兴趣盎然,手指那若隐若现的奇异景观问道:“陶爱卿,那是什么?“陶仲文忙上前行礼答道:“那是天上宫阙,远处就是闻名遐迩的蓬莱仙山。“

陶仲文当然不知道光的折射和全反射形成的在海边或沙漠的上空出现的奇特现象。不久,亭台楼阁消失得无影无踪,直看得嘉靖如醉如痴。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发生在济南的一次海市蜃楼:2018年7月23日下午2点,山东省济南市惊现海市蜃楼,只见“两座写字楼“并排出现在高新万达广场上空,场面蔚为壮观,引发众多市民驻足观赏,叹为观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嘉靖命陶仲文讲述蓬莱山的详情。

只听陶仲文就天上人间,天文、地理,历史、逸闻,传说故事向皇帝娓娓道来:

很久以前,我国渤海中有三座神山,天空白云飘浮,令人赏心悦目,山上的景物皆白,山上的蓬莱阁均由白银砌成,树木丛生,植物的果实具有独特的风味,无不让人口舌生津,据说,幸运的人吃过此果会长生不老,这大抵和《西游记》中提到的人参果相似。

秦始皇统一中国的第二年(公元前220年),他不远千里来到此地,寻找仙人,求长生不老药。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极目远眺,海天相接处,有一片红光在闪烁,便问随行的方士(又称术士,后来叫道士):“那是什么?“方士随口应道:“那是仙岛。“秦始皇嬴政又惊又喜,问道:“仙岛叫什么名?“方土又不是神仙,他一时语塞,忽然,眼前海中有水草漂浮,他机警地以草名“蓬莱“作答,秦始皇满意地笑了。蓬莱是一种蒿草,据说,这就是蓬莱神山的来历。

下面请大家看一看关于蓬莱的历史文献,早在秦始皇东巡以前,蓬莱的名字就已传播开来,战国时期的文学名著《山海经》中就有蓬莱山在海中的描述。《列子.汤问》也有“渤海之东有五山,一曰岱兴,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嬴州,五曰蓬莱“的文字记载。

诗仙李白“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信使)殷勤为探看。““海客(浪迹在海上的人)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梦游天姥吟留别》),这些诗句加重了蓬莱山的神秘色彩。

唐代《通典》(杜佑著)“汉武帝于此望海中蓬莱山,因筑城以为名。“据史料记载,汉武帝于公元前133年东巡至蓬莱,说他望神山不遇,筑一座小城命名为蓬莱,聊以**。汉武帝想,既然已经来了,不留下点儿什么,实属遗憾。我猜测,因为当时汉朝的造船业尚不发达,其抗风浪能力不强,如果汉武帝去海中搜寻神山,危险性极大,所以他只好望海兴叹了。

尽管嘉靖长期服用含有重金属的丹药,身体已很虚弱,但仍坚持访求神仙。随行道士陶仲文一个月前就已派心腹到达蓬莱山精心布置了一番。万事俱备,只等嘉靖皇帝了。

这几日陶仲文不停地向嘉靖讲述蓬莱仙山的种种灵异,它简直比得上孙大圣的老家——洞天福地花果山。花果山因其层峦叠嶂,茂林修竹,溪水潺潺,云海茫茫而享誉海内外,自古以来被人们称赞为“东海第一胜景“。

康熙年间,由于地震,海水向东退去,江苏省连云港花果山由海岛变成陆地。花果山位于连云港市南云台山中麓,唐宋时叫做苍梧山,又叫青峰顶,是云台山的主峰,也是江苏省最高峰。李白曾游历过云台山,有诗云“明日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苏轼也对它情有独钟“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万丈有无间。“

花果山的确是“四季好花常开,八节鲜果不绝“的人间仙境。

花果山有泉水与山洞,《西游记》中的美猴王带领群猴顺着泉水到达水帘洞。水帘洞口很小,仅容猴子进出。有一次,沙和尚来花果山寻找孙悟空,一时竟找不到水帘洞,洞内大而深,其中流水遮住了洞口,并于东海相连。当年太白金星曾两次来此招安孙悟空,面南而立,因洞口朝北。

吴承恩先生曾在《西游记》的第一回这样写道,众猴拍手称扬:“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第三回又说,四猴道:“我们这铁板桥下,水通东海龙宫界。“

一连许多天,陶仲文为皇上顺利登岛朝拜仙山煞费苦心,一要防海盗,二要防大风浪。他正准备船只确保万无一失。这几天风和日丽,很适合海上航行。

明朝的造船技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航海家郑和曾七下西洋,他乘坐的宝船,长约15O米,宽约6O米,其性能优越,抗风浪能力强,航速较快,采用脚踏式动力,即使海面上无风也能保持航速。

嘉靖时期的福船(楼船),其尾高耸,设楼三层,其旁皆护板,护以茅竹,竖立如墙。船上建楼高达20余丈(约7米),中间分四层,最下一层人不可居住,堆以土石,以防船轻飘,第二层为人员休息场所,第三层左右各设水门,是扬帆、炊事之用,最上一层为露台。

不久,海宁知州亲带卫兵和水手护驾,皇上夸赞了几句,他在陶仲文和贴身护卫的赔护下登上大船。嘉靖皇帝下令启航,楼船乘风破浪航行在大海上。

坐在一旁的陶仲文给嘉靖讲述青霄帝君的故事,忽然,大船却无法前进,嘉靖命陶仲文到甲板上去看看出了什么故障。陶仲文领命前去,他很快就回来禀告说,有无数的鱼、虾、鳖、龟在跳跃翻腾。皇上听完陶仲文的报告就信步走上甲板观赏,他一看就乐了,他说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鱼类聚集在一起,十分有趣。

陶仲文说:“皇上您是真龙天子,就连鱼类也知道您今天乘船经过这里讨求封赏。“皇上听了自然心中高兴,他更相信自己是个有来历的人。嘉靖见鱼虾们不肯散去,正为不能早些到达蓬莱仙山而焦虑不安。他问道:“朕该怎么办?“陶仲文上前奏道:“回皇上,您贵为天子,只要您一封赏,它们就自然离开。“嘉靖听后,心中大喜,他沉吟道:“海宁知州及所有随行人员,皆有赏赐!“众人连忙叩谢,皆大欢喜。皇上又煞有介事地对鱼虾说道:“朕现在命你们翻身跳进水晶宫。鱼虾们好像没打算离开,这时,陶仲文故作神秘地说:“请您说出具体地封赏时间,它们方可离去。“嘉靖听完,不免有些困惑地说:“真有此事?“陶仲文笑了笑说:“皇上的话是金口玉言,十分灵验。“嘉靖思索片刻说道:“等到灯芯朝下,江河倒流,海枯石烂之时,朕定封赏你们做公卿士大夫。“皇上的话音刚落,鱼虾们徐徐退去,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大海中,楼船又继续向前行驶。

原来陶仲文和海宁知州一个月前就串通好了,他们事先让渔民用大网网住鱼虾等,演“戏“给嘉靖取乐,此时船上的水手按原定计划已松开网纲绳,让鱼虾们回归大海。

青霄帝君为万象宗师,众星所拱,是诸星之主。他掌管四季的变化,能呼风唤雨,役使雷电鬼神,控制万物祸福的发生,在道教中有极高的地位。

嘉靖皇帝最喜陶仲文讲张果老的故事,张果老是道教八仙之一。据《唐书》记载,张果老本名张果,是广宗(今河北省刑台市)一道士,相传是神仙,我们对他的身份有疑问。张道士常往来于中条山,自称生于尧时,有长生不老的法术。唐太宗和唐高宗(武则天的夫君)曾屡次征召他到朝廷做官,他都坚辞不受,我认为,张果老担心法术不灵,露出马脚而欺君,有性命之忧。

有一次,武则天召张果老进宫,想让他就如何才能使人长生不老作主旨演讲。张神仙听到此言,故作谦逊,于是在一座庙前作“昔人已乘黄鹤去“状,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武则天派来的心腹,令她惆怅不已。可是不久人们就在附近的山中发现了他的踪影。

唐玄宗除了他的最爱杨玉环外,还对道教有浓厚的兴趣。他多次召见张果老,向他求教长生不老的方法。

有一次,唐玄宗在大殿接见张果老,他问:“先生是道家仙人,为何疏发齿落,如此老态龙钟?“张果老答道:“陛下,臣衰朽之岁,也没有道术依凭,才如此老迈,实在令人羞愧。不过今天如果把这疏发残齿拔去,不就可以长出新的吗?“于是张道士当场拔去自己稀疏的头发,竟然又击落其牙齿,看到这一幕,唐玄宗心惊肉跳,两股微战,他随即命人扶他到朝房休息。

我想,敢对自己下狠手的人,确实很“勇敢“,不过此情节千万不可模仿。

不大一会儿,张果老又回到大殿亮相了,只见他青丝皓齿,旧貌换新颜了。我估计他是做了“美容手术“,他先戴上假发,再装上假牙(事先准备好的)。他的长生不老的法术,很快在朝野引起了轰动,人们竟相拜谒张果老,向他请教返老还童的魔法,但都被他婉言谢绝。

又有一次,唐玄宗带领随从去京郊打猎,捕获一只鹿。唐玄宗很高兴,吩咐御厨将这只鹿宰了炖肉吃,恰巧张果老在场,他上前阻止,向皇上说:“陛下,您不能杀它。“唐太宗心中有些不快,问:“为什么?“张道士神秘兮兮地说:“这只鹿是仙鹿。”唐玄宗瞪起眼,吃惊地说:“这怎么可能?大厨拿刀把鹿给宰了。”张果老连忙说:“陛下,千万使不得,这只仙鹿已修炼了千余年了,当初汉武帝狩猎时,我跟随其后,他捕获此鹿,我劝他放生了,所以它才活到今天。“唐玄宗说:“天下那么大,鹿多的是,何况事过境迁,你凭什么就断定这就是汉武帝当年放生的那只鹿呢?“张果老从容答道:“陛下若不信,请看它脖子下面是否有块铜牌?汉武帝放生时特意作了标记。“唐玄宗立即命人查看,果然无误,铜牌上注明了放生的日期。唐玄宗对张先生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下令放鹿……

嘉靖皇帝和陶仲文谈笑间已乘船顺利到达蓬莱仙岛,他们一行弃舟登岸。陶仲文边走边向皇上介绍蓬莱山又叫丹崖山,蓬莱阁是著名的道教胜地。嘉靖连声称赞,说此山是“绝美仙境“,真正的“洞天福地“。

蓬莱阁临海而建,雄踞于丹崖之上,亭台楼阁都掩映在红花绿树之中,这便是传说中的仙宫。陶仲文在前引导,嘉靖皇帝穿过三重院落进入蓬莱阁。它建筑在丹崖山顶,为双层木质结构,它不像外国古代的建筑物多采用石材,但见朱阁绮户,雕梁画栋,古朴典雅,我不禁惊叹于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

阁楼内塑造有八仙蜡像,他们分别是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吕洞宾、韩湘子、曹国舅,神仙们个个栩栩如生,山不在高,有八仙则著名。嘉靖皇帝在陶仲文等的陪同下一一给八仙行礼。登上蓬莱阁,只见海天相接处一片朦胧,海风徐来,使人顿觉神清气爽,妙不可言,嘉靖觉得不虚此行,自己仿佛变成了神仙。

嘉靖刚一转身,忽然仙宫内响起一阵钟鼓之声,他正凝神细听,一群道士跑过来向嘉靖叩头行礼,他们齐声说:“青霄帝君驾临,奴才恭请圣安!“原来陶仲文早已自编自导了这出“戏“,经事先彩排,道士们故意说青霄帝君今日下凡,普渡众生而来,拯救受灾受难的天下苍生脱离苦海,是受万民顶礼膜拜的活佛转世。皇帝听后十分惊讶,陶仲文解释道:“陛下,您的前身就是青霄帝君,为蓬莱仙宫的开山鼻祖,道号无为而治,法力深厚,无人知晓您已经历几世几劫,也不知道您贵庚几何。原先您和道士们有个约定:钟鼓齐鸣之时,就是青霄帝君驾临之日。”

嘉靖听毕心中大喜,他暗自想道:自己的来历果然与众不同,竟然不是人,而是青霄帝君下凡尘。皇上当众表扬了道士们的一片忠心,道士们欢天喜地将皇上一行送至楼船方回。

回宫后,不顾旅途的辛劳,嘉靖拟旨自封为“万寿无疆青霄帝君“,又命群臣每人各撰写一篇青词,择日举行隆重大典,斋醮时献给敬爱的玉皇大帝。不久,他和陶仲文一起去御花园把两只白鹿亲手放归大自然,以示其悲悯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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