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渐渐拉开帷幕。
容府的庭院里错落着两个人的身影。
“五皇子,我可以答应你提的事,但我们此时是结盟的关系,所以,我有一个要求!”
康山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此前在无名山虽日日练习武功,但从未有用武之地。在家人尤其是姐姐梧桐面前更是顺从温柔,如今此时这个少年,却有了十分沉稳而坚定的气质。
桓容转身看向语气不卑不亢的康山,眼前闪现一抹欣赏。
“你说!”
“我姐姐梧桐不比寻常女子,只可独居。你要我从军,那我姐姐必得住在你容府,并且许我随时可到此处来看望她!”
桓容淡漠不语,思索良久。康山刚要说话,桓容突然说道:“好!一言为定!”
原来当日康山提剑追去,回来时遇上桓容桓成等人,误将他们当做那些十恶不赦的仇人,和桓容大战一场,后来方知众人身份。
桓容此时正值大皇子桓沅猜忌,正苦寻解脱之法,见到武艺绝伦的康山,登时心生一“移花接木”之计,以此转移大皇子的耳目。
而康山本就自小受姐姐梧桐影响,十分爱好读书习武,于武功上颇有所得,就算与桓容比武也是不分上下。只是梧桐身为女子,加之体质所限,于武功上只学得皮毛,但却聪颖多能,十分擅长分析战术及各种武功心得技法,康山深受所益,深羡其才华。因此一直对姐姐敬佩顺从有加。本来便有建功立业的决心,如今家逢巨变,父母村民惨死,更是加重了他对仇人的痛恨,于是欣然许诺。只是想到姐姐梧桐为人性格冷僻,不适宜与众人相处,这容府没有女子,只一个同样性格冷僻的五皇子桓容,他身份又是极尊贵的,只有让姐姐住在他这里受他庇护,自己方能放心。
桓容自此与康山达成共识。
康山来到梧桐所在的屋室,轻敲房门,见始终没有动静,一时着急,以为姐姐出了什么意外,登时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康山立即点上烛光,漆黑的房间陡然亮堂起来。
梧桐此时趴靠在床杆上,两行清泪微微发光,康山走上前轻轻叫醒梧桐。
“阿姐,醒醒!”
梧桐被康山一推,猛地惊醒,她又梦见了同样的场景了。
“康山……”她无力而茫然的说道。
“阿姐,你怎么了?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
梧桐轻轻抚去脸颊上的泪水,“我,我也不知为何?做着同一个梦?”
康山微抿唇角,将他与桓容约定之事告知梧桐,梧桐登时就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半月之后
“诶!你说那个梧桐姑娘和我们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就是啊,王爷自从救了梧桐姑娘后就再没见过她,但梧桐姑娘却有着如同王妃般的待遇。”
“是啊,她倒是也清心寡欲的,几乎不出房门,在府里不是读书就是睡觉,也没见她主动去找王爷!真真是奇怪。”
“我看二人这性格倒是颇像,长相也十分般配!”
“那都是你想的,如今不要说咱们王爷有个不近女色的风评,我看那姑娘也有看破红尘的姿态呢!”
几个洒扫的小侍女窃窃私语道。
忽然,老管家在背后狠狠的咳嗽一声:“不干活都干些什么呢,都偷懒不想干啦!”
小侍女们知道老管家最是心慈,连忙赔笑认错,插科打诨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容王府门口,十一公主雪赐和十皇子桓成打闹着进来。
“我告诉你,别以为父皇母后疼爱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哦?是嘛!那我就看看你能将我如何?”
二人很快便动了真功夫,容王府门口的侍卫早已见怪不怪,轻叹一口气,只能同情老管家又要为这两个小冤家收拾烂摊子了。
雪赐和桓成二人边打边骂。
“你现在是不得了了,这么大的事竟敢瞒我?”她一掌劈去,咬牙切齿的死盯着桓成。
“从小你就是这样,还有没有长幼之分?见到我不叫皇兄就罢了,还动不动就要和我动手!”桓成气愤地还手。
“什么皇兄,我们同一日出世,怎么你就是我皇兄了,母后告诉我你是比我晚出生的,应该是你叫我皇姐好吗!”
“那还不是母后宠着你顺着你的么?要不然我就是十皇子,而你是十一公主了!”
“你休要胡言,妄图转移本公主的话题!那个被皇兄藏着的女子呢,把她带出来见我!我就不信——
她长的有我好看么?
琴棋书画是不是样样精通?
会不会武功?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被皇兄金屋藏娇!”
“你别闹了!我才不理你呢,皇兄说过要保密,岂能由着你!”
雪赐公主气得火冒三丈——“你,你——”
七公主竹弋和老管家赶来,看着地上扭作一团的雪赐和桓成,登时上前分开二人。
竹弋公主自然是老管家找来的。
雪赐的头发被抓乱的不成样子,桓成的衣衫则被扯烂了一角,左脸微微泛红,显然是受了雪赐公主一掌。
“过分了啊!”桓成爱惜的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脸,恨恨道:“哼,这次我定要告诉皇兄,让他再也不许你到这里来!”
雪赐拢了拢散乱的几缕发丝,也切齿道:“桓成,你别太过分了!你不也将本公主的头发抓成这样。”不让她进容府应该是桓成唯一能牵制她的事儿了。
“从小就这样,动不动的就要威胁我,一点都不知道让让自己的妹妹!”说着便要假装哭泣。
“呦呵,现在承认是妹妹了,刚刚不还皇姐皇姐的叫么?”桓成一脸得意。
七公主竹弋一把拉过他们二人:“干什么的?又闹起来!”
雪赐此时满脸委屈,白皙的皮肤娇嫩得好像含苞待放的莲花,粉扑扑的。她一把栽进竹弋公主怀里,假装受了天大的委屈:“七姐,你看他!竟然这么对我,她还威胁我,呜呜呜~”那模样简直我见犹怜,和方才骄横霸道的模样大相径庭。
桓成的嘴角微微抽搐,心里不满她每次都能用这招反败为胜。
“怎么回事?”七公主熟练的当起了裁判者。
桓成登时神气起来,小声凑到竹弋耳边:“皇姐,雪赐知道了梧桐,吵着要见她!”
竹弋一惊,小心的对桓成皱眉抱怨:“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让雪赐给知道了呢?”
桓成瘪瘪嘴,十分无奈地说道:“你不知道!她真是将我逼急了,我是一时情急!”
“那也不能……”
竹弋一语未毕,雪赐打断了他们一来我往的“暗语”。
雪赐直丢下窃窃私语的二人,趁众人不注意,一溜烟转身就往容府后院跑去,竹弋公主和桓成阻拦不及,只得焦急的跟在她身后,只望少出些乱子。
因为梧桐屋外有婢女站侍,雪赐很快便找到了梧桐的房间。
她斜蹙着眉,“彭”得推门而入,反而一怔。
面前的女子,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物,似真似幻。身上所着白衣的下摆自然而柔顺的铺展在地上,她的头微微靠在床杆上,手上捧着的书松松的垂着,眼睛轻闭,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明与暗最美的形象,交会于她的容颜和眼波。
雪赐公主一时哑然,动作也是一滞,已然是忘记自己为何来这儿了。
桓成和竹弋从身后焦急赶来,见到梧桐后也纷纷一怔。
梧桐在她的一方天地里歇了足足半月,自觉自己体质愈发不济,精力也比从前弱了不少,那么大动静的推门声也并未吵醒她。
雪赐刚要上前,忽然感到自己的衣领被人一拽,生生的被拽了出来。
雪赐转身,怒道:“桓成,你……皇兄……”
五皇子桓容冷冷的看着她:“雪赐,在做什么?”
雪赐被桓容的眼神瞧得发怵,秒变淑女:“皇兄!”
桓成与竹弋见桓容来了,便纷纷退出了梧桐的屋子。侍女们将门轻轻关上,整个过程,梧桐一无所知。
桓容轻瞟一眼梧桐房间的方向,想着扶杆而眠的梧桐。
桓容盯着缓缓走出来的桓成,眼神凌厉,桓成顿时一颤,稍稍往七公主竹弋身后退去,支支吾吾的说道:“皇,皇兄,雪赐她……我……我……”
桓成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桓容却已恢复了他往日的淡漠模样,一语未发地走了。
雪赐回头看了眼后面的房间,想到了房间里的那个人,微微皱眉,随即紧紧跟上桓容的步伐。
桓成竹弋也都紧随其后。
后花园
桓容走在前面,雪赐与他并肩而行,后面跟着竹弋和桓成,老管家走在最后。
“真没想到啊!”七公主竹弋微笑着说道。
桓成也十分赞同:“是啊,凭我们这个身份,见的美女也不在少数了,但那女子当真是清新脱俗、气质不凡啊!之前不曾见过,如今见过方知,与那小子确有三分神似呢!”
桓容只是不语,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的漫步。
雪赐却是早就等不及了的,偷看一眼桓容,见他无甚动静,立即对后面二人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小子?”
竹弋微笑不语,桓成一脸为难的样子。
“说呀!”少女一脸稚气。
“就,就是皇兄,他请了门客,只不过那门客,她,她是个女的罢了,但人家可有柳絮之才,的呢!皇兄为省去许多麻烦,就,就对外保密,对,嗯!”桓成结结巴巴地说道。
桓容登时斜睨了一眼桓成,惊得桓成一身冷汗。
“门客?女的?”雪赐一脸不相信。
“啊!怎么了,女的怎么了,这不是你天天对我喊的么?”
雪赐朝桓容望了一眼,见他依旧缄口不语,以为是默认了。
她狐疑的看了看桓容。
忽然,桓容停下来,“从明日起便不要去后院了!”他依旧是用一贯清冷的声线说道。
雪赐自然不愿,纠缠了好一会儿,也没让桓容改了心意。
一月后……
“雪赐她还是每日都来么?”桓容背对着老管家,手里拿着一卷书,漫无经心的翻着。
“是呀,自从那日见了梧桐姑娘,她便总是偷偷的翻墙进来!连……”管家说的正尽兴,忽然停下来,小心的瞥一眼桓容。
“怎么了?”
“这个——就是以前雪赐公主来我们容王府,都是来找王爷您的,也只缠着您一个人。自从见了梧桐姑娘后啊,便去找梧桐姑娘了!”
桓容没出声,只是拿起另一卷书翻阅起来。
管家便继续说道:“雪赐公主起先好像对梧桐姑娘很有成见,但不知怎的,后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老奴前些天推门进去,发现她竟安安静静坐在梧桐姑娘身边读书呢!”
桓容缓步走到书桌旁坐下,抬头对老管家说道:“我知道了,只是……小心提防,万不可让雪赐带她出了这容府!”
老管家恭敬的鞠了一躬,答应着退了出去。
桓容缓缓拿下书,眼神中闪过一股不明的意味。
容府后院
雪赐因为老管家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已经可以十分坦荡的大摇大摆的进出后院了。
她一把推开梧桐的房门,见到床上被子卷起的一团,眉头一皱,一把上去掀开了被子,将穿着白色单衣的梧桐从床上拽起来。
“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睡不够呀!”
梧桐惺忪着双眼,单眼睁开扫了一眼雪赐,静静的又盖上了被掀到床尾的被子,静静的又躺了下去,十分好脾气的没搭理那个扰她清梦的人。
雪赐也不恼,来回来的掀她的被子数十次,终于,在梧桐不堪忍受之下,她顺利了达到了拖她起床的目的。
梧桐被她拖起来,一把扔到了梳妆台前,吩咐人替她洗漱整理。
“梧桐姐,你不过比我大几个月而已,怎么还那么贪睡,这可是个不好的习惯,每次都要我叫你起来!”
梧桐默语……
“我们今天出去逛逛好不好?你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么,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梧桐依旧默语……
“没意思,总是不说话,惜字如金,要不是你说过话,我都要以为你是个哑巴了呢!”
梧桐还是默语……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梧桐睁开一只眼,另一只眼依旧闭着,缓缓转头看她,十分冷淡而又无情的回了声:“不去!”
“别呀!你成日呆在房里不觉得闷么?这人生有什么乐趣?外面的世界是精彩纷呈的,不去感受体验只窝在屋里有什么意思?”雪赐跳起来,咋咋呼呼的喊道。
梧桐眉间微动,雪赐见她有所动摇,便继续劝道:“你不是说我当将军的梦想未曾不可么,怎么自己反而全甘心只在这方寸天地里呢!”
雪赐鼓着腮帮子,双手叉腰,十分霸气的对她喊话:“我还没见过你弟弟呢,我听说他如今是桓成的手下,本公主自幼混迹军营,说不定哪天不高兴了,就找个士兵欺负一下呢!”雪赐偷偷看向梧桐,十分得意的陈述着自己的一番威胁之语。
梧桐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亲自将头发高高束起来,换了一身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