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目的……”
“谁处在下风我就帮谁。”风亦寒声音里有些嘲讽，“萧楚越，你是天下最笨的人。”
“你……是谁的人？楚国？蜀国？匈奴？”
“我是楚国人。”风亦寒微微冷笑，“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母国，我也不例外。李广寒曾经侵占楚国，新国的士兵现在还陈兵在镇北关下。你知道，作为楚国人，不能容忍这一事实继续。”
“我……不能答应你！你……卑鄙，你无耻！你……是想大新内乱，楚国好趁机渔利！”
“是这样，确实是这样。”风亦寒声音淡淡的，眼神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怜悯了：“感谢你的叔父与李广寒，给了我们这样渔利的机会。你答应我，还是不答应我？”
“我……不答应……我……”萧楚越的声音简直是在呻吟，绝望的呻吟；而这呻吟终于变成了咆哮：“你杀我吧，我将这条性命还给你！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绝对不会！”
“那很好……”风亦寒看了萧楚越一眼，说道：“你腰间有剑，你可以自杀。等你自杀之后，你可以在九泉之下等着你的叔父，等着你的一家人，包括你的皇后姐姐与太子侄儿。你知道，如果你为了所谓的国家大义而放弃自己一家人，那你萧家就不会再有活口……你的皇帝，不是一个善茬，你要想明白了。”
“你……”萧楚越抽出腰间的剑，对准了风亦寒，声音颤抖：“你……是魔鬼！”
“魔鬼？”风亦寒笑了一笑，说道：“确实是魔鬼。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是魔鬼？不过有的人压抑得深些，不让自己那魔鬼的一面给别人发现，如此罢了。不过……”唇间露出嘲讽的笑容，说道：“对于你来说，我还真没有多少恶意。我只不过是将事实与你说明白罢了。难道我不说，你自己就看不明白？不过是我说明白了，你就不能将自己缩进乌龟壳里，有点残忍而已。”上前一步，将萧楚越的剑推开，笑道：“不要拿剑这样凶神恶煞的唬人。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你其实没有对我做什么，你不过是将事实与我说明白，如此而已……”萧楚越喃喃自语，手在剧烈颤抖，身子也如风中的蜡烛，随时都要倒下去：“我是该选择了，我不能再将自己的头缩进乌龟壳里……”惨笑一声，问道：“我该如何选择？我该如何选择？”
风亦寒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该如何选择？”萧楚越喃喃自语，声音渐渐凄厉，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这个世界，可还给我选择权利？”手中的剑，倒转方向，就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一阵劲风卷过，风亦寒的袖子卷住了萧楚越的剑锋。
萧楚越用力争夺，厉声道：“你居然不让我自杀！”
风亦寒的眼神里是全然的怜悯：“即使你死了，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必须活着，活着，才能改变这个世界。”眼神又转向凌厉：“假如你还是一味逃避，那么你想自杀，我也不会阻拦你。因为我需要一个坚毅勇敢的合作者，不需要一个懦夫，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敢去救的懦夫！”
“我是懦夫！”萧楚越绝望的嘶吼，“是的，我是懦夫！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假如你还像以前一样，想既做一个忠臣又想做一个孝子，那么，你什么都做不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也没有做到两全的人。”风亦寒的手重重的放在萧楚越的肩膀上，“必须要有所取舍，你知道，不用我提醒。”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萧楚越的神情是如此的凄苦，“可是，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教我那些道理？为什么要教给我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而当一个人严格的遵照那些道理那些规则生活的时候，这个世界却又告诉他，那些道理其实是一个笑话？”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将风亦寒当作了朋友，对他诉苦起来！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所要我们遵守的所谓规则，都是冠冕堂皇的笑话！那些道理其实不是道理，那只是拿来哄骗老实人的！”风亦寒冷冷的笑着，“你忠诚于李广寒，而李广寒却可以随意欺骗你，折腾你，毁灭你！萧家为李广寒做了多少？仅仅是因为李广寒觉得萧家威胁了他的安全，萧家的存在对他的进一步称霸有所阻抑，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萧家举起了屠刀！而且，还如此卑鄙无耻先引诱你叔父先动手，占着大义的名分！还可以恬不知耻的要你冒充他引开你叔父的士兵，用你的牺牲来为他争取时间！如果你真的死了，死在你叔父的刀下——那你叔父即使获胜，也要夜夜自责，不能安枕！李广寒此招，不能不算毒！”
“可是……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不是叔父……”萧楚越说不下去了。是的，如果不是叔父谋反在先，自己也不会这样义无反顾的走上寻死之路……只是……一切思路都在此紊乱，他说不下去了。
“你必须决断……你是选择李广寒，还是选择自己的家族？”风亦寒重重吐出了一口气，“你叔父现在向梅安县撤退，而李广寒手中还有一支兵在梅安县后面的久安郡。如果你叔父真向梅安县撤退，那么他将落入李广寒所设计的大口袋里。如果你想选择自己的家族，那么，现在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到你叔父那里去，叫你叔父转道向北，回京师，行废立！”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萧楚越的声音有些迟疑，迟疑的心底，却隐藏着深深的绝望——是的，我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我只有这样一个选择！
皇上，是你先放弃了我！
君与臣之间，本来就没有平等可言。然而，这样的不平等，这样的欺骗与利用，这样的君臣关系——我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旧的萧楚越已经死了——死了。的确死了。就在叔父的骑兵包围的那一刻，陷入昏迷的那一刻，死了。现在这个萧楚越是风亦寒救活的，他心中已经没有君臣观念——这辈子，我一定要为自己活着，为自己的家族活着！
萧楚越的意思，风亦寒自然懂了。“相信我没有恶意。我需要的是你叔父活下去，你叔父的力量延续下去。这与你保全家族的思想并没有冲突。而且……”风亦寒的声音有些诚恳：“我需要与你合作。李广寒如果削弱了萧家，他手中的力量更为强大。这对南楚并没有好处。”
“与你合作……”萧楚越猛然抬起头，说道：“如果我拒绝与你合作呢？”
“拒绝与我们合作，对你们来说并无多少好处。”风亦寒望着萧楚越，“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些可笑的原则。但是，在家族的存亡面前，这些原则都只是狗屁！如果拒绝合作，你们将很快被李广寒剿灭。因为这个天下，是李广寒的，天下人认同李广寒！虽然你叔父管理多年，但是它就是属于李广寒，天下的道理就这么可笑！”
萧楚越望着风亦寒，风亦寒的眼睛里闪耀着狼一样的火焰。
萧楚越知道，自己的眼睛里也闪耀着狼一般的火焰。
两人对视着，半晌无言。
萧楚越，你会如何选择？
两人对视，不过一刻。
两人目光交接，迸出了一串火花。
萧楚越蓦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声问道：“你救了我，你的条件就是要我去救我的叔父？”
风亦寒心情蓦然一阵轻松，说道：“正是。”
萧楚越盯着风亦寒，一字一顿的说道：“很好，我会去救我叔父，不过，与你合作的事情，请不要再提。我萧楚越再无能，再不肖，也不会与外寇勾结，做一个卖国贼！”
风亦寒听到了这样的结果，倒不是太过吃惊。看了萧楚越片刻，淡淡说道：“夹缝中的老鼠，非常难以生存。你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就不要后悔。”
萧楚越冷冷说道：“如果听从了你的安排，我才会后悔！”
风亦寒仰天大笑，径直去了。
山风飒飒，传递着那个青年刺客的笑声。几多狂妄，几多不羁，几多嘲笑，几多苍凉。
呆呆站着，萧楚越流下泪来。
风亦寒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对的。夹缝中生存，异常艰难。
可是，自己能答应风亦寒，投靠楚国，做大新国的卖国贼吗？
皇帝凉薄如此——自己回去，皇帝也不会再相信自己。自己死了，或者皇帝还会感念一下自己的愚忠。自己活着，只会给皇帝带来麻烦。
叔父也不会原谅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自己护送着皇帝逃进了山谷深处，以致叔父功亏一篑。在家族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却没有与家人站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