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试着想象一下这么一个异次世界:除了天界的神族,人间的人族和地狱魔族,还会有一个理想国。那里的族人不老不灭世世代代被外族称为花灵族,他们生活在香气缭绕的花草丛生之地,幸运的被洛神娘娘所司掌。”
“咦?不是岭南以西南现在都不是归洛神娘娘司掌了么?”我丝毫没有犹豫的打断芦老翁的故事。
这芦老翁刚讲到兴头上,却被不知名的‘小花姬’插去了嘴,一时间也只是瞟了我一个白眼,正了神色又继续他的故事:“小花姬你这就不懂了,现在是春秋几年了?那岭南以西南确实已经不归洛神娘娘所司掌了,因为那里住着一个~一个~”芦老翁把‘一个’语调拖得老长,生怕坐在他旁边的小花妖们对他的故事不再感兴趣。我知道他是掉着年轻貌美的小花姬的胃口呢,这根老芦苇总爱呆在沅水边给我们一干在她镇打杂的小花妖们说些故事听。
“住着一个什么嘛?芦老翁你快说呀,快说啊。”已经有安耐不住的小花姬哄闹起来。我倒是没有瞎起哄,刚才芦老翁给的一个白眼能让我安静好几个时辰,所以我只能伸直了耳朵仔细的去听芦老翁的话。
“一个,嗯~是一个我们花灵族的魔头!要不是那个魔头~”芦老翁突然瞪大眼睛挺直了背脸倏的向前一倾,表情扭曲的他把坐在他周遭的小花姬们吓得花容失色,但是谁也没说一句话倒是都屏住呼吸想继续把这故事听下。看着小花姬们一个个投出期待的眼色他倒是越发得神气起来,更是不停地卖关子。我起身没有再瞎凑这个热闹,算好时间是该给江离仙姬‘侍水’的时辰了。“沅迟,不把这故事听完么?”坐在我旁边的小花姬见我起身要走,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不肯让我离开。我见她一脸认真的问我又是觉得好笑,看了看还坐在小土丘上一脸得意的还卖着关子的老芦翁又看了看周围半人高的芦草,蹲下来对她笑道:“那芦老翁生来就长在这沅水,可比着江蓠仙姬早生了几千百年呢,他若根深蒂固的长着自是不曾同其他地方来往的。”
我们常听的故事无非是一些人族的悲欢离合,芦老翁总爱说人族和仙君仙姬的故事。说人族的寿命不过是短短几十年,洛神娘娘弹弹指便是一个‘人’的一生。他还说,这弹指一瞬成就了多少风流情债,自是我们这些百年不死的小花姬无法体会的。所以他总会拿一些人族的聚散离合杜撰一些小故事给沅水她镇的小花姬们听,却又怕小花姬们偷偷溜出界反了花界的规矩,所以他总是往这些杜撰故事里添油加醋。说一说哪家山水系的司掌仙君啊怎么跟人族少女爱离别,哪家山水系闭关修炼的仙姬啊和人族公子求不得的。一天天的我们这些小妖怪就这样打发时间度日,听得久了倒也觉得无趣了。
说完我扬长而去,至于后话我自是不知道了。只有时听说某某小花姬觉得芦老翁的故事不大比以前好听些了。
我叫沅迟,自打记事起就给这沅水她镇打杂,偶尔和别的小花姬们去沅水边那老得不能再老的老芦翁听得故事二三,其次就是躺在沅水小土坡上和江蓠晒太阳。这几百年来我唯一觉得成就的,就是把把江蓠香草种满了沅水两边。我有时候好生羡慕江蓠,她虽然没有真身但是她有灵性极高的花魄,我与其他来沅水她镇打杂的小花妖们不同,她们都是有族籍从洛神娘娘哪儿分配来的。而我不同,我不知道自己的族籍甚至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沅水她镇生活着。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小花姬,一定是随风追逐的那种一定是自由不屑于化成花魄的花,只是有时候想着想着会觉得累会觉得自己可笑到有点发慌。所以,每次我浇灌好了江蓠香草就会去沅水边晒太阳。
“江蓠,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花妖?”我躺在沅水的小土坡上,两岸的江蓠香草郁郁葱葱弥漫着袅袅香气。初秋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无法闭上眼睛,阳光实在太强烈了。
我一连几天都在沅水边的小土坡上晒太阳,好像晒太阳已经成为我生命里的大部分时光,偶尔和江蓠说上几句话,无非就是我到底是什么,在她镇的沅水边呆了多少年,这沅水边的大太阳会不会把我烤成花干之类。这些话和晒太阳晒得发慌的孤寂背影,似乎已经被别的花妖听了看了去。于是,在我留守沅水她镇的第五百年,江蓠香草绵延沅水三千里时,我被一位叫女罗的仙姬给洛神娘娘派遣带我调离她镇,我很轻易地离开了养育我的沅水她镇。
我很不舍得江蓠,五百年的相处不仅仅是那些外来花灵族所说“沅迟,一个连花魄都不知道的怪胎,和一个没有真身的老仙姬相互寄托的生活,畸形的真是花族的耻辱”的莫名心痛,我只是想想办法肯定自己。终于,我在江蓠身边晒太阳时看见女罗,她是一位很好看的仙姬。
“沅迟,吾乃女罗。洛神娘娘看汝如今为这沅水两岸的江蓠香草开得甚好,特命吾迎你回去,”那女罗上仙目视而下的对我说,我看见她脚下踩着的云彩快速幻化出古怪色彩,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汝夙愿洛神娘娘自会助汝成,”女罗仍是心平气和的说道。“请问仙子,我能否知道我是何族小妖?”我抬起头看向女罗,她眼睛里闪出一丝奇异的光,不过马上又消失在她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自然,”她回答我。
“我要和你去哪里才能见到洛神娘娘?”
“汝与吾去便知。”
“我和你走了,江蓠怎么办?
“洛神娘娘自是不会弃她于不顾。”
“我还可以来沅水边和江蓠晒太阳么?”我说出这最后一句话都快哭了出来。
“百年一劫,汝归造化。若汝来日归来,自然是能的,”女罗说完挥了挥她那被羽毛攒成小花刺满的衣袖子,刹那间她那袖口“羽毛”似乎都散开来弥于江蓠香草的大片天空上纷纷飞舞,倒也是难得一番美景。我伸手轻轻的想要那些“羽毛”落入掌心,可是什么也捉不到。
那是蒲公英,比羽毛更轻莹的东西,它比羽毛更自由。
“美景不长留。汝与吾归去便能知晓其中二三事,”女罗依旧淡淡的说,而她的彩云下方已然出现为迎接我的彩云梯。
终于,我离开了我的她镇,沅水和江蓠。我踏上彩云,看见湍流不息的沅水和三千里的江蓠香草正萋萋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