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端没有等张木发表意见,自顾自的接着回答第二个问题:
“江东要在众诸侯中崛起,有两件事必须要做。第一件事,必须建立一支精锐而强大的骑军,当周边诸侯陷入困境时,便能趁机而进,拓展属地,壮大实力。第二件事,便是尽除江东六郡的苛捐杂税,劝桑助农,与民修养生息,凝聚民众,培植实力。”
在孙权的记忆中,张昭对此也提出了几条建议,但在先后顺序上,却是以休养生息为先,壮大武力居其次。
表面上看起来,张昭和陈端两人的见解相差不大,只是对办理两件事的先后次序上有差别,但仔细一分析,就会发现,这两人在战略思维上是截然相反的。
陈端的战略思维是“以战养战,越战越强”,所以他不论江东的现状如何,都要先发展一只精锐的骑军。
张昭的战略思维是“厚积薄发,先富后强”,所以他的想法是暂时不参与到诸侯混战之中,要先养民富邦。
从张昭、陈端不同的战略思维上,可看出两人在对天下形势的发展和江东本身现状的判断上,也是相差悬殊的。
张木虽然知道历史的大概走向,也有孙权此前的全部记忆,但他还不能把两者完美的对接起来,对于这种涉及到江东各个方面的战略策划,自然说不出个明确的意见。
前任孙权的观点,却是倾向于张昭的战略思维。
陈端没有期待张木的评价,紧接着说起了第三个问题。
不过,对于江东争夺天下一事,陈端回答时显然有些迟疑,不知是因为不看好江东,还是因为现今天下的形势过于混乱,他看不清未来的走向,陈端只是在“强大自身”上转圈,最后说了句“待机行事”就打住了。
也许有人觉得,陈端不过如此。但在张木看来,诸葛亮这种三国顶尖智者,在几年之后,都只敢谈到三分天下,陈端这样的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参军了。
张木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说道:“单就前两问的答复,足以证明陈参军不负智者之名。我之所以离开江东,也正是为了江东未来的发展。”
接着,张木又说道:“我以弱冠之年接掌父兄基业,自知还不能让众人心服,如果能亲自平定庐江之乱,立功扬名,加上有兄长遗命眷顾,那般文武老臣以后便再无话说。庐江又是江东军北进的一块踏脚石,如果我不亲自考察一番,将来如何因敌制变?
身为江东之主,我又怎能一味的坐享其成?所以才冒险来到了庐江。不知陈参军离开江东,又是为了什么?”
陈端自然不知道,“坐享其成”正是张木向往的生活。 至于最后一句话,那就是在向陈端问罪了。其实,这时的张木心中,已经有些舍不得杀掉陈端了。
仔细思考了张木的一番话后,陈端长叹了一口气,黯然道:
“陈某一向自负才识过人,却没想到连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稚子都不如,还说什么智者?不提也罢!少主如此胆略,只怕孙策将军也是不及,陈端有眼无珠,不识少主隐忍求存之心,自弃于少主,背弃了同僚,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木搞不明白,好像一直是陈端在说,自己没发表什么见解,一向狂傲的陈端怎么会突然自认不如,还夸起孙权来呢?不知陈端是怎么揣测的,张木只好揣着糊涂装明白,来了个默认。
见张木迟迟没有动手杀人的意思,陈端反而催促起来:“少主,动手吧!”
一声大喝从门外传来:“且慢!”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边撞开了,一个雄壮的身影手持长剑闯进了房里。
来人是陈端那个贴身家将。他职责在身,终究是放心不下,又转了回来,恰巧听到陈端催促张木动手的话。
张木见那家将闯了进来,心中一惊,暗叫糟糕。急忙上前,贴近了陈端,手中的龙渊剑紧紧地抵在陈端的喉咙上。“别动!否则,你家主人必死无疑!”
见自己最信任的家将前来救驾,陈端并没有表现出欣喜之意,反而呵斥道:“秦离,不得无礼!若你还认我为主,此事不得插手!事后,也不准你张扬出去!”
接着,陈端扭头对张木沉声道:“少主,动手吧!要是再迟疑,只怕府中家将都赶了过来,少主就走不脱了!”
张木本来就是个菜鸟,突然遭到这种意外,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一时犹豫起来。
见张木不动,陈端越发急了,低声喝道:“事情危急,少主这般迟疑,莫非是要弃江东不顾,紧跟孙策将军而去么?”
张木心中疑惑,故意不屑的问道:“陈参军心中,还有江东么?”
陈端长长的一声叹息,接着说出一番话来:
“陈某跟随孙策将军,经历多年的艰辛,耗费无数的心血,多方筹谋,几经反复,方有今日之江东。江东的这一片基业,凝聚着我等近十年的心血汗水,怎能轻易抛弃!
少主的胆略才情足够担当大任,心中又有大志,江东之主非你莫属。陈端死不足惜,但少主绝不能出事!快快动手,莫要迟疑,否则,恐生不测!
秦离,我死之后,你速速护送少主出府。”
虽然还不清楚陈端离开江东、跟李术合谋的真正用心,但陈端对江东的感情是真挚而热忱的!
张木本来就在犹豫,陈端这番话一出口,龙渊剑是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了。
陈府之中早已响起了呼喝声,这时,火把的光亮都已经照到了陈端卧室的窗台上,张木没有时间拖延了。
“陈参军,我今日不杀你,望你以后好自为之。若是还回江东,我随时欢迎!”张木说完,抓住还悬在房梁上的长绳爬了上去,再次从屋顶上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