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被烧毁,他们只得步行,好在司马虓是皇室宗亲,贾充将自己府上的马车送给了司马虓。司马虓也不独享,让王锦云等人与他同车而返。
司马虓虽然贵为皇族,却为人豁达。他准许王锦云携带自己的小厮同上马车。因此小厮打扮的韶璟与晨星也上了马车。
王锦云让韶璟坐在自己的身边,他细心地从怀里拿出一方浅蓝色的纱巾来。这一方纱巾是五年前韶璟绣的,还记得韶璟初学女红,技法还不娴熟,却心高气高地绣一幅秋菊傲霜,哪知她只绣了一半,便因为针脚粗陋,而放弃了。
不知为何这一方被她遗弃的绣作,会在二哥那里。韶璟没有阻止王锦云为自己擦拭脸上的泥土。王锦云捧着她的脸庞,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仿佛稍稍一用力,这张脸就会碎掉。他的动作非常的温柔。每一下都是那么的小心,看着韶璟脸上的泥土一点点被他擦拭干净,他俊朗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来。
他的笑充满了无限的魅力,一旁静静观看的司马虓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又不是女子,奈何锦云兄温柔至此。”
韶璟听完,尴尬地接过王锦云手中的纱巾。“我自己来。”她一边擦着自己的脸,一边打量着默默不语的晨星。
很奇怪,目前的晨星十分精神,丝毫没有生病的迹象。她的表情是那么的轻松,仿佛心中的石头落下般,舒坦。她甚至一直望着天空,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转过街角,已是傍晚,马车又缓缓行了一段路,便到了校尉府。司马虓率先从马车上跃下,打起帷幔道:“锦云兄,这里便是贵府。”
王锦云被他的殷情打动,急忙点头,客气道:“武会兄若是不嫌弃,到府上坐坐。”
“不了,今日不宜,改日定当亲自上门拜访。”司马虓友善道。
王锦云、王韶璟目送司马虓的马车远去,才进入校尉府。王锦云轻轻拍拍韶璟肩上的尘土,道:“你们赶快去梳洗,别让娘瞧见了。”
韶璟冲晨星招招手。“跟我来,我们从后门进去。”
她俩偷偷摸摸地来到后门,还好丫鬟余心早就守在后门,于是韶璟很容易就躲避了后院的门卒。她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晨星抢先推开房门,四周环视。
“可以进去了。”她对韶璟道。
韶璟漫步进入房中。体贴的余心见到自己的小姐浑身脏兮兮的。这怎么行,若是被华夫人瞧见,又少不了挨骂。她立刻去为她俩准备清水梳洗。
韶璟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她对晨星道:“你先去更衣,我渴了想先喝些水。”
晨星没有怀疑,转入屏风中更衣去了。韶璟急忙来到木柜前,翻查着晨星为数不多的行李。果然,那支金钗不见了。那是晨星唯一的一支金钗,她从没见她戴过,便不翼而飞了。看来杀人的果然是她。
晨星换好衣装,韶璟也转入屏风之中。她假装镇静,一边换衣衫一边心不在焉的与晨星闲聊:“贾府今日出人命了。”
晨星佯装不知,问道:“是么,我原以为那火只烧死了畜生,难道也烧死了人不成?”
透过屏风,韶璟看着正在妆台前梳理鬓发的晨星。她果然沉着,自己杀了人,竟然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人刺破咽喉,窒息而死。”
韶璟一边问,一边打量着晨星的背影,她依旧不慌不忙地地梳理着发丝,仿佛那一场死亡与自己毫无干系。韶璟换好衣裳,从屏风后款款而出,她一步步走近晨星,在她身后站定。“那人是你杀的?”
晨星将木梳搁下,转过身,看着韶璟的眼睛。她每次杀人都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今日她刺杀贾南风,她确定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王韶璟又是从何得知。韶璟缓缓从妆凳起身,将手放在晨星肩上。虽然晨星很是心虚,却依旧一副从容镇定的神态。“如果我说不是呢?”
不可能不是。韶璟认定就是晨星干的。“贾南风没死。”
“不可能。”晨星冲口而出,那支钗剧毒无比,再加上她一钗夺命的技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生还。
韶璟冷笑一声:“果然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晨星只想确定,贾南风是否还活着。韶璟道:“贾南风没死,你杀错人了。”
晨星从容的脸上,大惊失色。韶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脸上出现惊慌的神情。“不可能,我瞧见那女子身穿凤袍,正欲插凤钗。况且那女子矮黑丑,不是贾南风,是谁?”
“你真的错了。贾南风天生好妒,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婢女比自己漂亮。你杀的丑陋女子,正是回房为贾南风取嫁衣的婢女。只是这婢女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偷穿凤袍,以致招来杀身之祸。”韶璟解释道。
韶璟说完,再看看晨星的脸,她的脸色非常不安,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般自责。韶璟见她双手紧握,关节处已经发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贾南风。”
晨星背过身去,她不能让王韶璟从她身上知道更多的事情。沉默是她一贯的伎俩。偏偏此刻的王韶璟却不愿意放过她。“是二皇子让你这么做的吗?”
韶璟直直地望着晨星的眼睛,用逼迫的口气向她询问。晨星再次转过身来,心虚地走向小轩窗,望向窗外的那一株梧桐。“你别乱猜。”
“看来被我猜中了。”韶璟在妆台前缓缓地坐下。她拿起木梳,颤抖着手梳理着如丝的秀发。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沉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看着铜镜中晨星的背影,她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寒战。这几****前前后后见到死人,表面上她装着不害怕,其实她真的很害怕。
“人是我杀的,不关二皇子的事。”晨星走近韶璟的身边,为她梳理着发丝。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虽然你不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人,但我总会猜到的。”韶璟转过身,又是直避避地望着晨星的眼睛,晨星无处躲藏。
通常冷漠的人都不善于说谎,晨星就是这样的人,韶璟的眼神已经把她逼迫得无处躲藏。
“小姐,水来了,你赶快梳洗,方才我瞧见华夫人了,她应该很快就到了。快,把脸擦擦。”余心细心地拧干纱巾,为韶璟擦拭着脸上的泥点。
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是华夫人来了。韶璟急忙整理好衣衫,有替晨星整理一番,她们平静地坐在桌前。等待着华芳的大驾光临。
脚步声更近了,终于到了门口。韶璟早已做好一切的准备,她不停地告诫自己镇定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而她的脸上还是难以掩盖一丝丝的担忧。她压低声音问余心:“大娘,可知道我偷偷去了贾府。”
余心一脸茫然。“应该不知道吧,但今日二小姐来过,不知道她是否告诉了夫人。”
那就糟糕了。二姐韶丽,最擅长的就是搬弄是非,看来华夫人一定是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的。
“还知道回来。”华夫人没有推门,只是在门外厉声道。
接着,那门喀嚓一声,便上了锁。韶璟大声道:“大娘,你这是做什么?”
华夫人盛气凌人。“你娘不好好管教你,我这个大娘就替她管教。今日我就把你锁着,看你还敢偷跑出府。”
“大娘,我不敢了,从明日开始,我专心练舞,练棋······”韶璟苦苦哀求道。
华夫人平静道:“这几****爹正为你们的婚事忙活,你也给我消停几日。”
婚事?她只知道爹打算给二哥寻一门亲,却没有想到爹也开始为她的婚事操心了。韶璟不免担忧起来,只要是爹决定了的事,便没有任何转机了。已到适婚年龄的她,是怎么也不可能不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