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楼下的热闹,街上的人群纷纷交头接耳,其中也有不少斥责的声音,皆是说那杀人的凶手,还有说苏氏小少爷行径暴虐的。
直听得顾荀嗤之以鼻,他转头问傅颂:“你如今叫我看的戏就是这些?你对此事如此了解,怎么看都是你在背后操纵。”
“你不信我?那便看看西南方向的那个少年,他便是李氏宗族的人,之前一直暂住苏府,你说如今苏良仲当街被杀,他为什么不直接露面?要隐在暗处静静观看。”
“看他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也许他别有目的,却不足矣证明是他所为。”顾荀慢悠悠的坐回原位,抬手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清酒,灌入口中,那酒味道清酣纯绵,不免让人只饮一杯便已微醺。
“那下面被诬陷杀人的自称杜氏的人,而苏杜两族关系已是剑拔弩张,如今苏良仲一死更是火上浇油。你觉得苏家那位死了嫡子,怎会轻易饶过杜氏。”傅颂停顿了一下,意指身穿长袍的李笙。“而他与此事绝脱不了干系。他身后即是李氏宗族,要可知李苏二族向来关系和睦,加之有姻亲相佐,如此恐怕这苏家小姐要守孝三年了。有人想搅乱几大氏族的相互制衡,让其自相缠斗,咱们视机而动,坐收渔翁之利。”
“你觉得和奉褚可是有什么关系···”
“嘘···那小子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傅颂特意打断顾荀,手指比在单薄的嘴唇,发出禁言的姿势。
傅颂迅速将窗柩关上,阻隔外面的视线,还告诉顾荀让他忘掉今晚的看到的事,就带人离开了。
这件事情造成不小的轰动,而苏氏也不软弱,当即押着那名凶手进了大理寺,好一顿刑讯惩罚。不曾想那人软硬不吃,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
此事被承恩殿的陛下所得知,他对此事有意偏向苏氏,就向苏氏许诺,无论此事牵扯到谁,皆按律处置,立即处死。
闹得是沸沸扬扬,百姓们皆导向苏氏这边,每逢见到杜氏的人都是暗暗鄙夷不屑。
这不初入上陵的杜君苒前脚还没下马车,不知就被谁扔了石子砸中,她是接到堂弟杜钰的信,说是杜家祷珩出事,被冤枉杀了苏家嫡系,匆忙赶到。
一旁的侍女宽慰她,问及她有没有伤着,杜君苒拂开想要近身的侍女,裙裾如水纹般摆动,抬步匆忙的进入杜府。
府里管事迎面而来,将她带领到会事厅,果然如预料的家主杜清诃也在,一旁的杜钰身着宝蓝色圆领袍,规矩的站在家主身后,见到她进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接下的话要再三思量。
杜君苒心下了然,眉眼间带着恭敬,先是见了礼,而后娓娓道来:“祷珩的事,是我的疏忽,如今苏家此番作为,也是因嫡系长子丧命才会步步紧逼。”
主位上的杜清诃,面容精瘦,双目如鹰眼般犀利,听着杜君苒的话,神色中看不出他情绪波动。只是见他轻轻拿起一旁放置的杯盏,杯中升起丝丝缕缕热气,还未曾品茗,便出神的望着那飘浮在表面的云顶茶尖,就像是一杯无味的清水被染了色,变了原有的口味,沾了苦涩。
“轻轻一句你的疏忽,便将你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你在甘平这些年只学会了委罪于人。”杜清诃语气平淡,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带着怒火。他毫不犹豫将手中的杯盏连带着热茶水砸向杜君苒,她没有躲避,硬生生的遭受袭来的杯盏。茶水悉数撒在她的身上,杯盏落地即碎。
见杜清诃发了火,杜钰也不能视而不见,心下不免为杜君苒担忧,他几步走到杜清诃面前慌忙跪地,“姐姐是一时糊涂,祷珩刚到上陵变成这样也是她没能算到的。”恳求家主莫要动怒,为杜君苒辩解。
杜清诃对于他们二人视若无睹,内心实则怒极。这杜祷珩看似是杜氏旁支,不受重视。实际上却是嫡系的人,由于一些缘由寄养在甘平的旁支,平时间也是有杜君苒代为照看,想等着过些时日接回京都,谁知她杜君苒糊涂,竟让祷珩私自来上陵。
“是君苒的错,明日便亲自去那苏府,为祷珩请罪。还望家主莫要忧虑,君苒甘愿领罚以此为戒。”她跪在带有碎片的地上,埋首轻轻敛息,隐忍着腿上的疼痛,语气平和。
“如今无论祷珩是否做出杀人之事,苏家都会处决了他以此表明对我们杜氏的态度。你保不住祷珩,也不能保他。”
听到此话,杜君苒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着主位的人,声音中都带着些许颤抖:“家主,祷珩是无辜的,此事绝不是他所为,就这样放任他被冤枉丧命,君苒做不到。”
面对她的固执,气得杜清诃拍桌起身,怒指她道:“放肆,你若是一意孤行,只会害得杜氏更加遭人非议,抹黑宗族。你不将他看好,非让他跑到上陵才给有心人的可趁之机,如今却着急了。”
“我…若是能找出杀害苏侍郎的凶手,家主便允诺我前去苏府拜访吧。”杜君苒微微停顿,有意试探家主的态度。
“姐姐说的办法可以一试,这样还能保下祷珩的命,洗脱他的罪名。家主若是不放心,便让我同去。”杜钰见此温言相劝,好让杜清诃松口。
而杜清诃没有理会他,只是细细打量跪地的杜君苒,察觉到她膝下碎片,虽然冬日身着厚重,这样跪着总会留下瘀痕。
“给你三日,若是找不出,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立刻滚回甘平。”声色俱厉的杜清诃,丢下尚且跪着的姐弟两人,便离开了厅堂。
见杜清诃没有继续发怒离开消失的背影,杜君苒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刚才还担忧的心放回原处,她欲起身就被杜钰扶起。
杜钰上前查看了她有没有伤着,见只是长袄湿了,得亏没烫着。虽然跪在碎瓷片上,却没有外伤,待会让她的侍女回去给她上药揉揉便好了。
“你打算怎么查?就算你找出凶手,苏府也不会让你进去。”他言外之意就是苏府跟他们不对付,祷珩很难被救出来。
“你还记得李笙吗,他不是在苏府居住,你让他帮忙照看祷珩,只要祷珩暂时安全,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她还记得那个李家的少年对她说过的话,当时在甘平还以为他大言不惭,看来此人确实不容小觑。
“可是姐姐如今连苏府都进不去,行凶利刃可是作为罪证被苏亓拿走,如何调查?而且我与李笙已闹掰,他不会理会我的。”听到她提起李笙,杜钰无奈的皱起眉头,失落的低下头,动手松开了杜君苒。
“怎么回事?你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惹得他动怒。”
“他不会动怒的,无论是对谁。只是他应该不想在看到我出现他面前。”
杜君苒听出他有意隐瞒,不想说出实情,就没在接着问他,而是柔声宽慰:“你也不要多想,他定不是刻意如此,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要担心,改日若是见了他定为你好生劝慰一番。”
“那姐姐先稍作休整,我先去大理寺打探打探。”
“好,你路上小心。最近有趁机扮做百姓故意伤杜府的人,莫被他们伤着了。”
“是,谨记姐姐嘱咐。”杜钰临走时对她行了礼,转身甩起衣摆跨步潇洒离开厅堂,相貌俊美的翩翩公子引的那些守在外面的侍女纷纷忍不住侧目而视。
但是有些知礼守规矩的侍女进来扶住杜君苒,想为她先处理伤势,而她却低声拒绝,只是吩咐侍女拿套干净的衣袍。
匆匆换过湿衣袍,她在府上没耽搁多少时间,就立刻着手修书一封让人呈递给靖安公主。
苏府,全府上下皆挂满白布,府里气氛沉重,哀痛万分。是以苏侍郎的头七之日,苏侍郎的那双儿女身披哀孝跪在灵堂前。去往苏府吊唁的官员,看着心中不忍,惋惜这姐弟俩尚还年幼便没了双亲。
吊唁的人虽不少,有的是往日与苏侍郎关系好的同僚,还有一些是与苏侍郎往日敌对来看热闹的。这不就连晋朝身份尊贵的靖安公主都代替陛下露面,以表陛下因国之栋梁丧失的哀恸之心。
宋尔凝今日乘玉撵行至苏府门外街道停下,引得过路者止步驻守观望,只见从里面透过垂帘的手如柔荑,走出来那名少女一双美目耀如春华,眸球乌灵闪亮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唇色朱樱一点,绛唇映日,云髻峨峨,面貌如仙姿玉色,般般入画;有道是“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见此容貌者皆是一阵屏息声,恐是惊扰了天人。这便是晋王朝公主应有的身份,一个尊贵让人望而不及的公主。
且惊的各部官员心存惧念,纷纷猜不透这位阴晴不定的陛下在想什么,靖安公主的母家可是杜氏宗族,如今苏侍郎因杜氏的人而丧命,陛下怕是存了什么心思,有意惹苏家难堪的。
苏氏族长苏宗仁得知后出门相迎,各部大臣跪地直呼靖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尔凝看着这众多的人,出声让他们起身,自从陛下在挚城将她带回豊都宫中,便将她禁闭在庆华殿,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只能整日待在庆华殿惶惶不可终日。
她怕陛下对皇兄做什么,将她捉回也是想以此威胁控制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