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嘉树弯月眼里漾着浅淡的光芒,“我看悠白未必。”
“啊?”黎漾之愣一秒,低声道:“我可是沾了我那堂弟的光,我自己没啥本事的。”
“嘉树观悠白气度不凡,或许嘉树不能赞赏一声悠白郎君你做官如何,但嘉树能赞赏悠白做人之善,为人善者心自美,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黎漾之微微一笑,敬俞嘉树一杯,“承嘉木吉言。”
她要是赎不了人,就完蛋了,哪还有什么未来啊。
“嘉木兄实在妄自菲薄,悠白以为,嘉木兄未来可期,还未尝试,怎能轻言放弃?若漾之是时还能立足于朝堂,定推举嘉木兄,以嘉木兄的才华横溢,扶摇直上九万里岂是难事?”年轻人,梦想还是得有的,万一哪天见鬼了呢?而且俞嘉树又是真才实学,他需要的只是一双发现他的眼睛和橄榄枝。
“啧啧,扶摇直上九万里,悠白如此豪气,这话也不像资质平平啊!”袁生欢打趣道。
“这话非我之言,而是从一本古籍读来,顺口就用上了……”黎漾之讪笑,看来以后得小心一点了。
她作诗是什么水平,她对自己还有数的,今天抄一句,明天抄一句,哪怕抄成了神也不是她的,而且每个诗人自成风格,又与自身经历挂钩,她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子作出杜甫那样深沉的诗句才惊悚吧!
一行人游玩湖,待到天黑,袁生欢带着黎漾之往著名红灯区走,除了那一条街还灯红酒绿,别的地方都宵禁了。
“欸,悠白,你可有何对策?”站在春风院门口,俞嘉树转过身来,提前问黎漾之。
现在她就是两眼一抓黑,哪里有什么办法,今天来是探探虚实罢了。
“漾之惭愧,前来探查状况而已。”黎漾之老脸一红,亏得俞嘉树跟她认识没多久就这样关心同学。
“哎呀,嘉木,先进去看看,见机行事呗!”袁生欢不甚在意,调转回来,抓住俞嘉树的手,拉着他往里走。
黎漾之抬脚跟上袁生欢和俞嘉树,别看春风院外表平平无奇,内部却是布置雅致,一点不像别的妓院布置那么刺眼睛。
人来人往,男女调笑声不绝于耳,又掺杂丝竹管弦,黎漾之一路往前走,袁生欢搭着俞嘉树的肩。
黎漾之专为凌霓奔去,特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儿,前去试探一二,结果也不甚理想,不拷问文才,只道不见。
小奴狂傲乜斜着眼,眼角勾着讥诮,“别说是黎郎君了,就是王郎君,我们女郎也是不见。”
吃了闭门羹,黎漾之把凌霓与杜衡有关系这一猜想划上大叉,无从下手。
袁生欢和俞嘉树在楼下等她,她和银灯下楼在下面跟着他们一起尝尝花酒,据说只有春风院才能品尝上,别的地方都没有这酒。
怕黎漾之担忧课业,袁生欢和俞嘉树轮番安慰她,凌霓身后不知有谁撑腰,还是老板娘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她根本不怕得罪恩客,接客都是凭心情,想接就接,想拒绝就拒绝。
黎漾之也没有放在心上,专心看起歌舞来,台上的姑娘身材一绝,那波峰让黎漾之低头一看自己的都羞愧难当。
啊,平胸大法好啊,女扮男装的标配,黎漾之安慰自己,眼光时不时飘到台上,赶紧借酒掩饰自己。
正在黎漾之看得眼花缭乱之际,忽然传来骚乱之声,隐约听到“抓住”这个词汇,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那个声音又有些距离,黎漾之听不真切。
黎漾之轻轻拽袁生欢的袖子,表情凝重,“生欢,嘉木,你们听,似乎……”
话音未落,一声清晰的尖叫从楼上坠下来,凄厉,尖锐,是女声,似乎要戳破在场之人耳膜。
下一刻,黎漾之眼前一恍惚,一个身体飞速落下,快到看不清实际模样。
银灯迅速把黎漾之往旁边一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离开方才之地,从失重到恢复,她的身体都没反应过来。
“死人了!”众宾客炸开锅。
银灯伸手捂住黎漾之的眼睛,她眼前一黑,眼睛覆上温热的气息,银灯习武后手上有厚茧,黎漾之隐隐有粗粝的不适感。
失去视觉,她的听觉异常敏感起来,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周围人的叽叽喳喳。
感受是黎漾之的眼珠子一直在动,银灯以为黎漾之害怕,银灯顾不上失礼,上前半步,低头在黎漾之耳边说道:“郎君,没事,是一女子坠楼了。”
“银灯,放开我。”黎漾之伸手摸到银灯放在她眼上的手。
“会污了郎君的眼睛。”银灯不肯。
“没关系的。”
银灯迟疑地放开黎漾之,黎漾之重获光明,定睛往那处一看。
坠楼女子当即断了气,身上穿着男装,不似是女闾,衣裳已经被扯破,暴露出好几处部位,肌肤白皙,衬得红色更加刺目。
黎漾之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女扮男装来妓院玩儿的?
“悠白,你没事吧?”有俞嘉树护着,袁生欢无恙,他赶紧回身看黎漾之。
人落在袁生欢脚边,血溅在他裳边,鞋上也斑驳几点,他只是有些受惊,他担心黎漾之哪里有受伤。
黎漾之摇摇头,喉咙堵塞,她艰难吐出几个字:“我没事。”
“放心,应该是哪家女郎扮作公子来此处玩耍,被人误认为倡女。”俞嘉树安慰道。
袁生欢点点头,十分赞同俞嘉树的话。
不到一刻,差役来拿人,赶走所有宾客,黎漾之的见凌霓计划也被打断,无奈折返。
“命案在此,非同小可,春风院有几日不会迎客,悠白,你的课业可会受影响?”袁生欢担忧道。
“这也没别的办法啊。”黎漾之无奈,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儿了呢?
春风院受审得好几日,重新开业又得好几日,可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黎漾之吐血。
抬头做看天状,莫非天要亡我?
楼上的帘幕微动,黎漾之瞥见一个曼妙的背影,着白衣,那是她在楼上刚才走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