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郎君过誉了,达之只是想起临行前家慈为达之赶制冬衣,偶得此句,运气使然,不比清骨才子们,更当不得郎君们的夸赞。”黎达之不骄不躁,神色自若,也未曾因为几句话就飘起来。
或许是听过的夸奖太多,免疫了,又或许是少年定力过人。无论怎样,黎漾之既羡慕又佩服,士族家的好苗子啊,这份心性,不成大事都难。
纵使是清骨书院第一学子王谦赞赏,黎达之也未变颜色分毫,好似只是饮水吃饭那样平常。
实际上,黎达之并未觉得自己有多少才气,许多时候都是随心而动,没有刻意追求华藻典章,亦或是惊天动地鬼神泣的绝句。
这样得来的句子落在他身上,许多时候他竟感到虚无缥缈。
谢声看不过黎达之这样,把自己落入尘埃,好就是好,就是要大声念出来赞扬。
“唉,去疾郎君太低调谦逊了,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免不得要招旗擂鼓,生怕埋没了。”谢声站出来认真说,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耀着光。
夸赞黎达之的话语汇流成河,谢声挑挑捡捡许久,找不到一样贴切的词。黎达之又一直回避,他就不强求了。
分外欣赏黎达之,就这样错过也挺可惜,谢声忍不住抛出橄榄枝:“有空来找我玩儿啊,去疾阿兄。”
与谢声相同,王谦是真心欣赏黎达之,无论是才华,还是不为虚名所动的心性。
王谦稍稍收敛住炽热的目光,矫正神思。谢声说完,他瞥一眼黎漾之,谢声年纪小,说话不周密,容易让黎漾之这个嫡子多想,反而会害了黎达之。
“平日里我和观竹这里冷清的很,观竹爱热闹,既然悠白和去疾你们来了,不妨多来我们这里走动走动,添些人气。”王谦说。
“如此的话,到时外兄与谢小郎君可莫要嫌弃我们多加打扰呀!”黎漾之笑着回答。
黎达之跟着黎漾之作礼,攀亲客套的话不适合他来说,缄默不言是最佳选择。
客套了几番,谢声觉得没意思先走了,跟谢声告过别,王谦领着她和黎达之去宿舍,边走边介绍书院的格局院落。
“悠白,你同去疾一间学舍,你们兄弟也好相互照应。”王谦缓步,照顾黎达之的身体,抬手往右边指去,“那里有个小厨房,可以自己熬药举炊,一次一枚铜钱,若是在书院里考核成绩优异,请示过后,便不必银钱。”
黎漾之顺着王谦手指方向看过去,是一间其貌不扬的院子,但来往的人却不少。
院子里走出一个女孩儿,大概十四岁模样,脸比圆月,秀眉若弯刀,眼睛很大,骨碌碌的,眼睛里冒泡,闪着水光,眼睫毛颇有小扇扑流萤的意境,整个人走起路来也十分可爱。肩上挑担,担悬两个水桶,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摆,一上一下。
正在黎漾之惊奇书院里出现了女子之时,那个女孩儿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喊住王谦,声音恍若裹了蜜糖,甜甜糯糯的,有着女孩子的娇软。
“王郎君!”看到王谦,她抓着水桶的系绳小跑过来,明媚漩在她的酒窝里。
“似雪小娘子安好,去挑水?”王谦停下脚步,笑吟吟地打招呼。
“是呀,郎君你呢?”似雪看到两张新面孔,猜测是新入学的学生,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然是王谦迎接。
“带远道而来的两位外弟去学舍,是黎家的郎君,”王谦分别介绍一遍,“悠白,去疾,她是似雪,以后你们日日会得见她,不久便能熟识了。”
“二位郎君安好。”似雪放下担子,向黎漾之和黎达之问好,眼睛弯起,吹皱眸中一池春水。
“似雪娘子也安好。”黎漾之和黎达之回礼。
这小姑娘简单扎起头发,方便挑水做事,一双手掌磨满厚茧,手指部分有烟熏的痕迹,黎漾之暗暗推测,这位女郎,或许是个烧火丫头。
似雪看一眼天色,又细细打量黎漾之和黎达之,轻轻蹙起眉尖,“王郎君的动作可得快些了,今日来的人不少,去晚了膳房可就吃不上饭了。”
“多谢似雪小娘子提醒,我们去学舍休整片刻就去膳房。”王谦微笑着说。
“好,那我就不打扰郎君啦,我去挑水了!”似雪重新挑起担子,一摇一晃地走远。
“小娘子走好。”
经过这段小插曲,王谦似乎真的意识到他的动作慢了,加快速度带着黎漾之和黎达之把行李在学舍放下,又领着他们去膳房。
黎漾之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排上了长队,各家的郎君来来往往,已经把膳房挤满。
“来时谦已用过膳,就不陪二位阿弟了,谦的学舍就在你们西边儿不远,有任何事,尽管来找谦。”密密麻麻的人收入眼中,王谦有些心烦气躁。
黎漾之和黎达之与王谦告别,王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才离开,忽略掉周围小声谈论他的声音,王谦迅速抽身。
待王谦一走,黎漾之就和黎达之分开了,黎漾之带着银灯去人较少的队伍打馒头,不明黎达之的心理路程,黎达之去排得最长的白米饭队伍。
黎漾之耸肩,不纠结黎达之的作为,一心排起她热乎可口的大馒头。
供应馒头的窗口里是一个中年妇女,黎漾之见识到了古代的食堂大妈,经她观察,这时的大妈手还不抖。
咳咳,也有可能是馒头个头太大,没办法抖,只负责销售馒头的大妈按个数收费,不能抖去大壁江山。
除了大妈让黎漾之稍稍惊奇一下,不知何故,打馒头的人不多。似乎正是如此,馒头的供应也不多,等到黎漾之到了窗口前,只剩下最后两个大馒头。
黎漾之心算着正好,她和银灯一人一个就能管饱,指着富态可爱的馒头,还未曾开口,她便被人挤开。
“让一让,让一让啊,要两个馒头。”
一道男声打断黎漾之,黎漾之生生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挤到一边,若不是银灯眼疾手快扶住她,她此刻就该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