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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变革

这年头,连混吃等死都是一种奢侈了。

这两年燎渊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可是少有个安生地方,在大城市,散留王国的首都那里,国王罗德里安二世正式转向基督教,基督击溃了罗德安教,从此这个教会就成了邪教,基督成为了唯一正统。

所有大城市都在动荡,他们收回了信仰罗德安教的人的公民权,掠夺他们的财产,连他们的生命都没有放过。

简单的总结就是,不换思想就换人,所有地方都在杀信仰罗德安教的人。

在正统之争落败的罗德安教有今天这样的下场颇为可悲,可是对于罗德安教历史有过了解的燎渊却并不怜悯,因为这个罗德安教跟基督教这两都不是好东西,狗咬狗罢了。

燎渊之所以离开大城市只是因为他看到了屠杀扩大化的情况,他反应很快,在波及到他住的城市以后,他第三天就应该开始离开,但还是慢了,过往结怨的仇家带着一些士兵找上了他。

他是一个异人,异族他乡之人,和平时没事,一旦出问题,他是没有靠山背景的,再加上他在当地是并且颇有些钱财,一些贪婪的狗杂种自然要扯着大旗谋私利。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再罪恶的行为也要跟正义、神圣的名头扯上关系,这不,眼前这些人有为了报私仇的,也有贪图他的家产的,可是他嘴里吐出叽里咕噜的狗语却说是怀疑他是罗德安信徒。

燎渊心中鄙视,他才不会把自己的精神交托给一位什么神灵,事实上他是一位比罗德安信徒更可怕的怪物,他从来不信神,是一位无神论者,但也不全是,他属于祖先崇拜,他敬重尊重有大功德的先祖。

比如炎、黄。

燎渊不在多想,抽刀,现在的情况简单的很,无非就是他们杀死燎渊,或者燎渊杀死他们。

燎渊坐在椅子上捂着自己侧腰的一道刀疤,有些感慨。

罗德安教应该是衰退了,但还有力量,没有死绝,如今他们遭逢这样的变故,肯定有一些人走向了罗德安教信仰的恶神里了。

罗德安教认为一切都是两面的,是矛盾的也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连他们最高的神罗德安既是最光明正义神圣之神,也是最黑暗邪恶卑鄙之神,这种不稳定的思想没谁会喜欢,国王不会喜欢,燎渊也是,但他则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看的,无非就是狗咬狗,跟他这个极度现实主义的人没有什么太大关联,连敬拜祖宗燎渊也只拜有德行有功绩的人,别说让他在乎那些飘渺的神了,只要你们狗咬狗别扯上他就行。

如今他们已经开始转向,认为需要恶来完成善的达成,开始将力量转向农村。

燎渊走出物,看了看身后沉默的山,整个散留王国至少要天下不太平二十年才能结束,连这种偏僻至极的小村庄都开始被政治与宗教的魔鬼盯上。

他觉得还是走吧,去外国,散留王国不能待了,燎渊进物,进入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布置相当简单朴素,面前有个木桌子,桌子上挂着一堆牌位。

最上面的是一张九州图,画着故国的江山大河。

九州图下面是炎、黄二帝的水墨画,说是画像,其实很简陋,但是燎燎数笔但是已经勾出了精意,能够看出二人的气质。

炎帝面目和蔼随和,佝偻着腰,背着个药框,正准备摘一个长在石头缝里的药草,准备放进嘴里试药,在他画像的背后,有很多人群,画的简略,却能看出什么意思,有治草药者,有耕农者,有制罐者,亦有育人者等等,这些人都看着正在尝百药的炎帝,虽然下笔简略,但是厚德载物之气已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佩。

黄帝像则是一个人面目严肃镇静的站在高山上,山下满是密密麻麻的蚩尤军队,那军队里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野兽,而他的身后也是由军队排成阵型队列,威严肃杀的战士,驾驭着由高大骏马的牵扯的战车,他站在最前面,目光深沉的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蚩尤的军队,手握着剑柄,并且剑已经被抽出很长一部分,好像下一刻他就要行使他作为天的儿子的权柄,代天杀伐,只等他一声令下,三军尽发,击败蚩尤,成为天下共主。

这二张精妙的画像是他花费了不少代价才请那人出手做的,为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

在下面是燎家列祖列宗中有过功绩德行的,以及虽然没有大功大德却尽到一个人本分的,燎渊为人不喜死硬,凡是错误严重的燎渊他得把他们请下去,罪人恶人不能受他祭拜。

燎渊今天下来是给他们换水果猪头的。

祭拜完毕燎渊走出去,回复了往常的模样,但是内心里却开始盘算朝那跑路了。

黄昏,村口

“哎呀,小圆子你最近可得小心点,别乱出去,你看见前面些人没有,是城里来的修士,好像还有贵族老爷,知道吗,好像是来抓邪教的……好像是罗德安教(不说了)……行了,不说了,你可得注意别被邪教给祸害了,不然村里的东西可就没人修了,除了你,那还有这么便宜东西还好的铁匠,那几个铁匠全是饭桶,又贵又……(喋喋不休)”

燎渊面色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好像很厌烦却因为重视这个对他说话的人所以无可奈何的样子,而这个大妈见此也心满意足,拍了拍燎渊的肩膀快步离开了这里。

待大妈转身,燎渊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位大妈,过一会儿他看了看村头站着的那几个人,一个穿着洁白长袍的修女,五个穿着厚重板甲的战士,还有几个背着弓箭的人,其中一个非常诡异,耳朵很尖,并且有种让燎渊感到不凡的气质,那几个人站在那里不停的说些什么。

燎渊将遮阳的草帽往下按了按,从旁边准备悄无声息的回家,可是有个村民指了指他,燎渊还听到了一些零碎的话语,就是他,就是他。

那些骑士走到燎渊的面前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很高,很壮,黄皮肤,跟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异人,但黑眼睛无法确认,因为他的眼睛被他的那个圆锥草帽遮住看不到。

“你叫什么名字?”

盖度问他。

燎渊站在那。

“燎渊。”

说完燎渊就在那杵着不动。

旁边一个貌似是这位骑士仆从的人好像生气了,他带着火气说道

“贱民,这可是一位有爵位的骑士,跪下!”

那人趾高气昂的看着燎渊,那位骑士老爷也在那看着。

燎渊杀心暴起,但他手边没有武器,并且他们身上着甲,难以对抗。

燎渊抬起头,看着这个十几个人,都穿着重甲,那怕兵器在手也很难说能够将他们砍翻。

训练有素、武器精良、护甲严实,再加上八成是来对付已经转化成邪教的罗德安,战斗意志以及素养不会低。

但他不想跪

“我山野粗人,不从这些规矩。”

“找死你个不识相的东西!”

那人好像很生气,大步走过来准备好好教训燎渊一顿。

燎渊的眼镜冰冷至极,心中已经谋算好了该怎么做,等那人过来,直接扭碎他的脖子,另外那些人,着甲的,速度不会快,弓手事发突然,那几个弓箭手应该很难想象他会暴起,他的腿很好,跑的很快,他们应该没有那个时间瞄准他,然后先逃到山上,等个机会把先祖牌位带走,直接离开这里,凭他一身本事另寻出路不成问题。

“慢!”

盖度突然伸出手阻拦住了勋奇,并非他仁慈,而是他感到一丝不对劲,就是有这一股非同寻常的感觉。

他看着在那杵着不动的老实巴交的燎渊,看了有一会,燎渊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让他看,可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最好他说道

“你走吧。”

“好的,大人。”

燎渊很老实的回答

勋奇看着燎渊背影越来越小,有些忿忿的说道

“就这么放过这个对你不敬的人,大人?”

盖奇说道

“算了。”

他有些不对劲。

燎渊回到家,立刻开始收拾东西,今晚就走,不能耽搁了。

他对于这个世界政治、宗教斗争没有半点兴趣,也不想拯救黎民苍生,他是个异人,他的信仰,思想如果不改变,他永远都只能是个异人,他对于这些信上帝,信这信那,跟他模样思想几乎不同的人没有共情,也不愿意去主动理解他们的感受,他最大的善意就是不谋害他们,做一个伪装者,假意融入这个社会。

像他这种异人,伪装的好可以免受宗教迫害,但是其结果大概率注定是孤独终老。

燎渊先走下地窖,准备带走先祖牌位,可是当他走到地窖窖门那里的时候,一把刀嘭的一声穿过那窖门,直朝燎渊面门刺去。

燎渊瞳孔猛地一缩,在刀刃即将贯穿他的头颅的时候他微微的往后一仰,白晃晃的刀刃只划出一道血线。

燎渊反应过来,身体不断往后退,但是窖门又澎的一声,一个人从里面炸了出来,将那块窖门震得四分五裂。

那刺客拿着刀对着燎渊连续劈砍,直砍了七八下,虽然刀刀奔着燎渊性命去,但最厉害的几刀也只是些皮外伤,不妨碍生命。

燎渊身体腾转挪移,那人直连连无法得手,便停了下来,站在那里。

燎渊见状没有松一口气,只是眉毛却紧蹙了起来。

突然,燎渊能够感受到在这夜里,刺客身边的空间变得更加的黑暗。

黑暗到了极致,黑色好似烟雾一样的东西在他身体表面缠绕。

燎渊脸色一变,这是罗德安教的杀手,这烟雾大概率是他们的邪神力量。

燎渊猛地往旁边一滚,他刚刚所在的位置被一道黑色的刀气掠过,所过之处都化为湮灭。

燎渊不断的闪躲,可是那人却不放过燎渊,铺天盖地的黑色刀气杀向燎渊,意图将他毁灭。

燎渊纵是身体灵活,可是对方好的能量好似无穷无尽。

这让燎渊惊讶无比,修炼这种力量的人按理来说,他之前表现武艺那么差,这些邪能不可能太充足,可是他的邪能为这么多,这么充足,为什么武艺这么差?

燎渊想不通这些问题,在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情况逼迫之下燎渊心生一计,他早年游历,曾经帮一个山地部落做了件事,那人送了他一块皮,据说那是他们祭祀的图腾兽遗留下的一块皮肤,燎渊当时一眼就知道它不凡,便留了下来。

从那以后便被他制作成了护身软甲,藏在衣服里面,救了他不知多少命,铺天盖地的箭雨,不怀好意的暗器这些东西刺到他身上只能乖乖被弹开。

燎渊看着身边那些被黑暗剑气掠过就好像连存在都没有存在过一样的东西,虽然感觉这块从来没有被突破过防御的软甲也悬的很。

但是别无他法了,谋略已定。

燎渊再次翻滚躲开,却正正好好这次碰上了那道湮灭刀气,他看上去大惊失色,无法躲避,只能被迫蜷起身体,不得不让肚腹承受这伤害。

那黑衣刺客见此咧嘴一笑,这个异信者死定了。

本来她想要来抓人的,毕竟教会遭受这种大难,需要各种人才,而这位叫燎渊的手里工匠活还挺不错,所以她亲自来到这里,准备先劝改信,不行就抢拉上山。

但是她在地窖内见到世界上最黑暗污秽的东西。

先祖崇拜以及制造偶像。

她不能接受这种污秽,她必须要杀了燎渊。

现在,这污秽结束了,燎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肚子那里流着大股大股的血肉与肠子,虽然燎渊没有变成飞灰让她感受到一丝惊讶,但是她并不介意再给他一刀。

她走到燎渊的身边,看着这个恶心的东西,冷笑一声,准备一刀……

视角,变了。

她发觉自己躺在了地板上。

随后她感到呼啸的拳风,铺天盖地的朝她脸上砸下来。

随后,她近乎失去了意识。

燎渊大声的咆哮,拳头在疯狂的锤击,脑子感到疼疼疼疼疼,肠子在流,不断的流,身体的动作更加速了这一痛苦。

但是燎渊疯狂了,他满脑子想的是打死这个刺客。

疯了疯了疯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拳头与脑袋的亲密接触,他们热情狂烈的亲吻发出震耳不堪的响声。

终于,燎渊停下了,他感到这个人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燎渊有时间处理自己的问题了,他看自己的肠子在半空中悬挂着,顾不上什么,把这些肠子匆匆往回塞,然后用左手无助。

他原本想去拿药箱,可是他想起来药箱里没有可以帮助他处理这种局面的药。

他恨,怒,可是却无可奈何,难道他要就这么活活流血流死吗?

他不甘心,可是这的确成为了事实。

人化作了野兽,他看向这个刺客,看的出来,原本是个非常漂亮精致的女人,他狰狞一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主啊……你的名需要我们才能威加四海!主啊!主啊!救……啊!”

噗呲!

燎渊眼神既疯狂,又冰冷,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直接从这个女人的头脑中间刺下去。

你这个臭婊子,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这个疯子,老子既然活不了了,也不可能给你那怕一点活下去的机会。

燎渊连捅十几刀,又往心脏上补了十几刀,怕她死了以后还漂亮,就在把脸都给划烂,然后才放下短剑,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摸索着这个女人的衣服,到处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药物。

只要上面不写着是毒药,他就打算往肚子那里使劲洒,这也是他唯一唯一有可能活下去的希望了。

可是结果并不遂意,没有药物。

燎渊的目光绝望而狰狞,死的如此不明不白,死的如此没有意义让他充满了怨恨。

他看到了一块黑色的玉牌,那是他刚刚从这个贱货身上搜到了的。

一块温润纯粹的黑玉牌。

燎渊拿起玉牌,用短剑在上面雕刻他自己的名字。

燎渊。

这些牌位画像是支撑他唯一的寄托,他是一个意识形态,思想精神相当稳定的人,基督教也好,罗德安教也好,还是***教也行,那些东西他一个都接受不了。

在他的精神领域最外围是容易突破的,圆滑圆润的,可是整体却是外圆内方,越往里走越寸步难行,那是他几十年生活造就的灵魂,很难想象有什么可以摧毁像他这样顽固的人。

既然无法融合,那就选择孤立,孤立带来孤独,家土,家乡,家人,家国他想念那些人,那些地方,那些事。

种种思绪执念,化作江山图,化作人祖炎黄,化作那一个个写着名字的牌位上。

燎渊捂着自己的肠胃,握紧那块黑玉朝着地窖那里一步一步爬过去,一点一点的爬过去,爬到地窖门前,手撑着石梯,把已经成为累赘的身体带下去。

他想把自己的牌位也放上去

回顾自己的一生。

从军报国,踏破草原,杀的匈奴人血流成河,对得起黎民百姓,国家社稷。

为人刚正朴直,做事在不触犯原则问题上也不忘灵机巧变,从来没有仗势欺人,摆架子,他的确有一些修为,一生可以称得上过分的污点没有。

他是有资格立在祖祀里的。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这么做了,动一下好像有小刀在他刮他的肉,不断的刮,那钢刀无情,只知道刮。

尽管燎渊痛不欲生,但是这是他唯一最后的执念,如果做不到他那怕是死也闭不上眼睛。

痛不痛?

痛,但要忍耐,因为不忍耐会更痛,灵魂得不到安息的折磨更加难过

是的,他下来了,爬在他家族的祀堂地板上,目光灰暗。

一切都变得四分五裂,代表故国江山的社稷图应该是地面上的黑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化作碎裂的木板躺在地上,炎黄二帝的画像也还在,不过已经是化作碎屑飘零星散。

绝望,崩溃,痛悔,怨毒,杀意种种黑色的情绪挤走了理智的位置,唯一剩下的只有让亵渎者们的血肆意溅射。

可他做不到,他是一个已经离死没有多远的人了,他已经对死神抗拒了许久,命数将尽已。

燎渊发觉他的意识开始发散,他对身体发号施令,可是那忠诚的肉体却沉默不语。

他怒怨至极,反而笑了出来。

笑,但声音嘶哑无力。

手指摸了摸开肠破肚的肚子,手指染了把血,随后拿起那块黑玉,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

燎渊

他闭上了眼睛

带着七分不干,三分恨怨,他渴望者握紧钢刀用那些邪教徒的头颅铸造京观,可他做不到了,他只能永远不得安息的在冥府中游荡,渴望回到人间,却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永远无法接触的妄梦。

在燎渊家的上空的云层中大批云彩被染成乌云,耀眼狂暴的闪电在天空澎湃,随后很快,呼啦一声,已经晴朗三月的村子瞬间大雨磅礴,雨点如同大坝崩堤。

势似龙王暴怒,形如人间作雨世,声是万物皆寂唯雨化鞭,鞭挞这天下大钟

而这一切都与燎渊无关,因为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盘坐在一片黑雾中,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大股大片的黑色雾气在身边抚过。

渐渐的他感觉这一切很舒服,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闭上眼,就这么睡了,他想这里就是魂灵的归宿,这里大概就是人死以后的去处,来到地母的怀抱里,永远安详的睡眠。

他想睡了,他也是这么做了,他睡了,时间缓缓的流着。

恍惚间他感到一丝不舒服,可是这一切并不妨碍自己那种想要一直闭着眼镜,什么也不想只是睡着的想法。

可是那丝痛楚虽然微乎其微,如果不仔细注意感受,连感觉都感觉不到,他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比想象的还要困难,因为太舒服了,他忘记了一切痛苦不快,好像回到了最开始,回到了最初最初的地方,孕育他,使他诞生的地方,他想,就这么睡了吧,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燎渊对那丝痛苦不放心,多年军伍江湖经验使他有还有力量去应对这件事,他的意志还没有完全被磨灭,于是他强忍着这舒适美妙境界,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左腿正在被一个漆黑的雾团小人咬着,膝盖以下已经被黑雾裹住,雾色小人他到燎渊睁开眼睛,呆了一下,然后他又低下头继续啃食燎渊。

燎渊,只是一个凡人,他不知道燎渊为什么能睁开眼睛,但要不了一秒就会在睡下去,虽然有些奇怪,过去并非没有人醒过来,但怎么也不是个凡人。

但他不打算深究下去,原因可能会有很多,但是他真的不在乎,因为凡人所遇到的奇遇在凡人看来多么奇妙伟大,在他的格局面前,不过是大惊小怪罢了。

还是按照原计划走,吃了他,侵占他的肉体,然后获取重生,卷土重来。

至于燎渊只是他计划里微不足道的一步,他拒绝,怨恨,愤怒不甘都行,但也只能到那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那些了。

如果燎渊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话,那么燎渊今天唯一的路就是死,如果非要找出一些其中让人值得庆幸的事,那就是因为这位邪魔的虚弱以及急迫需要重新回到物质界所以没有那个心情来对燎渊的灵魂进行他所钟爱的一点小调教。

罗德安教本来就有些亦正亦邪的意味,他们的教义有着矛盾相互转换的概念,并且作为基本教条成为铸造罗德安教的基石之一而存在。

而这位邪魔居然到了连罗德安教都无法忍耐,只能用抹去他的肉体,用这种效率低下的利用方式来使用他,由此可见一斑,他的邪恶是令正常人无法忍受的,以至于罗德安教放弃了更高效率的使用方法,选择了留下神魂以及残余力量汇在神玉里的使用方法。

如果他有那个力量与闲心,那么毫无疑问,燎渊将会吞噬进一个无边无际的黑雾里,在那里,肉体的折磨只是第一层境界。

真正让人感到惊悚的是他会找到你最恐惧的东西,然后让你以绝对毫无胜算的方式承受忍受它。

其中恐怖意味,令人惊叹,若非这妖物虚弱,一心只想夺得燎渊身体重返物质界,恐怕燎渊就连死也是一种奢侈。

燎渊坐起来,看到了那个邪恶诡异的东西,他想要一拳砸开它,可是睡意袭来,精神上的痛苦迫使他只能逐渐睡下。

他咬舌,可是那痛苦微弱,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没了,可是却没有痛苦。

他不甘心,可现实是他看着只能看着自己的一条大腿被黑雾吞噬。

我很痛苦。

但无计可施。

他明白自己闭上眼,就解脱了。

他试图安慰自己,我已经尽力了,我活的已经很累了,在这人世间我已经受了不少煎熬,现在我已经胜利了很长时间,是时候休息了,这个杂种只不过正好遂了我的心意而已。

可燎渊终究无法欺骗自己,他知道,知道,他是被迫进行一场永不复苏的沉睡,这不是一个战士经过长久斗争胜利以后主动进行的休息,他是被人强行埋进棺材里。

可想明白这些不是令他更加痛苦吗?何苦想明白呢?

燎渊想到这里,虽然睡意滔天,但整个人还是猛地奋起,不做安安饿孚,犹效奋臂螳螂,死也要大声呐喊,他仰天长啸

“我不甘心!”

这声音悲凉之下藏着狂怒。

“好!好!好!我送你最后一程,我便不在使人害你,此后之事,或通天大道,或无尽炼狱,都是你自身造化!”

这声音宏亮有力,不知来自那里,说了这话,一股玄黄之力从燎渊头颅上凭空出现,随后径直冲入天灵盖。

那人乃燎渊故国未知神灵,燎渊来到这里纯属偶然,自燎渊来到的头一年他打算接引燎渊回来,可是算来算去,代价太大,得不偿失,他便准备灭了燎渊,不然他万一惹了麻烦,给人口实,他也不好做。

于是燎渊自打来了这个世界,麻烦便没停过,如果燎渊了解实情,可能会大吃一惊,一直在暗中谋害他的那只推手正是他所属世界之灵。

但今日燎渊之挣扎,竟使这位大人物回忆起过往,一向冷酷的他竟看着这面对车轮滚来,选择做奋臂螳螂的燎渊,心中百味陈杂,不知做何言语。

罢了!罢了!

话是这么说,这股玄黄气进入燎渊身体后,还是把他灵魂里的华夏印记给抹消了。

相当于人还是个华夏人,但是户口本,身份证给你消掉了。

口实还是不能留得。

随后他便一心一意将这股玄黄气送入燎渊与那妖物交战的战场,那妖物瞬间就被打退,随后等到那妖物退的差不多了,他估摸着双方各有五成胜算,便彻底切断联系,连他也无法得知任何消息。

这一次他连再次回朔的机会都切除了,意思就是说他再也不能监视燎渊了。

为的就是跟燎渊彻底撇断关系。

燎渊之所以流失到那里责任完全在他,他起初本来打算引渡回燎渊,可那不是说不同文明,而是双方不是一个世界,连引渡条约都没有。

接回燎渊所冒得风险,付出的代价实在棘手。

收益低,风险大,他果断决定下黑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想要弄死燎渊。

那些代理人杀手全是饭桶,但不管怎么说,整整三年,在他这个上仙的谋划下还能活下来,好苗子啊。

他终究受了打动,他还是想起了那个还没有失去灵魂的自己。

他手法干净利落,做完这一切以后寻思开始清除自己干涉另一个世界的痕迹,清楚一遍又一遍,直到与一点点痕迹都没有。

不同世界不同体系之间的代表的神政府是不能随意接触的,更别说他这个位子,接触可以,但是要有名分,正大光明的,这种脏事,被人揭发了那他的政治前途就要昏暗几分。

他收回一切灵气,从此那人生死前途再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连看都不看一眼结果,在乎,但不敢在乎,燎渊的一切与他都结束了。

燎渊……他怒吼着,有人在帮他,他自然而然的利用起了这玄黄之力,好像这些力量得到了命令,要它们全力配合燎渊。

燎渊令玄黄气化劲马、大枪、厚甲、宝雕弓。

他纵身上马,前方是一个两米多高的黑色混浊雾气形成的人。

燎渊控着马鞭,朝着那黑雾杀去。

他先引弓搭箭,射了两箭。

那两箭射穿黑影,随后黑影哭嚎。

燎渊化去玄黄箭,握紧那大枪,直朝黑影冲去。

哒哒哒!哒哒哒!

燎渊目光如炬,他要把这东西给杀了。

说那时那时快,燎渊已经到了这黑色雾人面前,随后臂膀猛地用力,刺出这一枪。

嘭!

燎渊感觉自己刺到了什么,可是手感很漂,什么都没有击中一样。

燎渊突然感觉到很奇妙,背后有些冷。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滔天的黑暗的朝他涌去。

燎渊的目光先是震惊,再是冷静,随后变得坚毅果决。

千钧一发之间,他使那大枪化做大刀,随后身体腾移,猛地发力,做孤注一掷。

轰!

燎渊的大刀撕开了黑暗,可燎渊还是感觉轻飘飘的,没错,轻飘飘的……

他瞬间整个人懵了,这个也是陷阱。

他完了。

下面,他从下面来了,不出意外会从他的肚子那里,噗呲一声,肚子出现个大窟窿。

面对这种敌人他经验不足,是他这次危机的根源。

以往他所面对的敌人,是没有这种虚虚实实的花样的,更准确的说,是没有这种他认知中近乎妖术仙法的花里胡哨的。

他面对过最花里胡哨的敌人不过也就是跟蝴蝶一样扑腾扑腾的乱躲,但绝没有到这种玄幻的地步。

现实生活没有所谓的重新来过,失败了,那就是失败了,顶多吸取教训,下次注意,但绝没有说我这次知道了,重新来一鞭,这是没有的,更不用说是这种致命失误。

再见吧,燎渊,死亡并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它是一种解脱,活着,就受痴情爱恨诸多困苦,而死亡,就一切都不用承受了,往后的无尽永恒岁月,你只要在地母的怀里沉睡,沉睡到永远就够了。

不,这是懦弱……

懦弱?

燎渊啊,并非我安慰你,所以说假话,你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不屈不挠的一生,这是可以盖棺定论的,即将死亡并非是你以及你潜意识里想要寻死以求解脱,而是你不断挣扎奋战的过程遇到了你的极限,这另一个领域是你再也迈不过这一个坎了,所以很清楚的是,你已经尽了自己的人事了,现在拿好你的剧本吧,该下场了!

你说的对,另一个领域,我输了,并不是我不够勇敢,也不是我的智谋缺乏,而是因为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燎渊悟了

长枪、战马、宝雕弓这些器具在这个世界无用,他的借马力刺枪破敌,也是错误的,或许有技巧,但绝不是他所使用的,他做的就好比拿着一勺盐打了套军体拳,然后在把盐放进锅里希望菜能咸些。

是的,是的,在原来的世界,他已经无法反击,只能等死,但这并非那个世界……

燎渊想到这点,立刻顿悟,原来他被自己的认知所限制。

下一刻燎渊目光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玄黄气在他精神实体内运转已经冲盈的过分,不自觉的溢出了。

随后燎渊整个人焕发玄黄气,下一刻大股蒸腾的黄色雾气以燎渊为中心,朝黑色雾影扩散而去。

随后黑影便如同残兵败将一样被百战精兵如同束手待擒的猪一样屠宰。

黑影的失败本不会如此轻易,但当他看到燎渊竟然还使用物质世界的战斗方法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谋略,这谋略一成会使他轻而易举的摧毁燎渊的精神。

为了能够成功迷惑燎渊,那两道诱饵不是没有成本的,但成本并没有关系,战术上的一些损失只要能够使战略能够达成目的,那就完全ojbk。

是的,他成功了,他距离胜利已经近在咫尺,只需要完成一个固定又简单的程序……

如果燎渊没有顿悟的话,剧本确实如此。

轰的一声,尘埃落定。

此刻燎渊的精神世界里干净利落,除了他的精神实体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他想着如何让精神回到身躯,然后一切就得到了命令,这里的主宰已经发号施令,那所有存在必须接受命令。

于是燎渊睁开了眼睛,回到了物质世界。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是用来形容不同世界时间换算的不同的形容,但用这个短句来形容燎渊刚刚在精神世界物质世界之间的往来也是恰当,明明精神世界里他感觉好像过了不少时间,可他却发觉自己在这里只过了不到一秒。

燎渊看着自己依然破破烂烂的肚腹,他凄惨的笑了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的挣扎与努力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他依然会死,而且死的极卑微丑陋。

他准备让自己平躺在地上,然后那一块布盖住自己露出一个大窟窿的肚子,好看起来只像是沉睡一样。

可下一刻,他突然眼睛瞪的极大,他感觉自己体内凭空出现滚滚热流,那热流先是从头颅出现,随后进入脖子,胸口,随后那热流分成五股,分别朝着四肢,肚腹的方向涌去,其中最大的一股热流朝着肚腹奔涌。

燎渊感觉浑身又痒又痛又爽,自己那久经风霜的身躯无处没有不在被摧毁,却也时时刻刻被重建。

如果那位大人物知道了燎渊的此时的情况,可能也会感到一丝造化弄人。

一直以来对他痛下杀手的他,没想到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送他一场活命的造化,但是绝没有想着帮他。

因为精神战场的胜利不是他预计中两军艰苦对垒,进行着对意志鞭挞的消耗战,而是一场机缘巧合的闪电战,燎渊如同天人降临,于万军之中取下敌军主帅首级,随后挥舞大旗,命令将士对失去组织的残兵败将进行单方面的屠杀。

这样的结果造成了大股玄黄气并没有如他预计的那样拼死搏杀从而伤亡惨重不成气候,反而大量的玄黄气活了下来并且无家可归,对玄黄气来说,老东家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能选择这位新东家,可新东家的精神世界没有那个能力容纳他们,所以它们只能顺着燎渊精神的轨迹,跟着燎渊的精神实体来到物质世界,并且顺势进入燎渊的身体。

这样的连锁反应是,虽然燎渊的身体依然很难承受它们,但是毕竟肉体还是比精神耐操,精神搞不好一点就要出大问题,可肉体他们就能够放开手脚来去干了。

这股原本来他人神灵的玄黄气在改造燎渊肉体,使燎渊能够承载他们存在的同时,也吸收海量的属于燎渊的血气,用比较接地气的话就是这些玄黄气在变的本土化,但是程度并不深,因为燎渊太弱,无法对这股玄黄气进行彻底的改造,使他们彻底的适应燎渊,形成燎渊特色的玄黄气。

燎渊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那位大人物已经隔绝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所以燎渊不会受到遥控,不过燎渊依然要小心,如果有那么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与那位大人物还能再次相遇,在那之前他一定要彻底完成对这股玄黄气的本土化,不然他的利器很可能瞬间会夺去他的生命,最次他也会彻底受到那人的控制,不说那么残忍的手段,单就是瞬间让这些玄黄气罢工燎渊都会吃不消。

但燎渊有机会用余生漫长的时光来去慢慢消化这股玄黄气,形成具有燎渊特色的玄黄气。

这个过程已经开始了,玄黄气为了开辟家园摧毁了大量原本的老房屋,它们狂野奔放摧毁那些阻碍它们安家落户的阻碍,那曾经使燎渊生存下来的肌体血气被磅礴的力量冲碎,但是它们并没有就此无用。

它们融入到玄黄中,浩浩荡荡啊,浩浩荡荡啊,旧的东西被打碎了,好像一点也看不见它们了,但我的亲人们,不要为此感伤啊,它们不曾消失,细细看那玄黄气中,那过去的好的,美妙的东西它们还牢牢的死死的进入到里面了,它们虽然奄奄一息,虽然看上去时刻都要被冲刷干净,不留痕迹,但是这些家伙还要为了自己与玄黄气搏斗,这种搏斗是微妙又灵巧,它们里那些有力的,好的东西,也要与那玄黄气中好的,有力的相互融合,终有那么一天,它们会诞生出一个崭新的东西,这东西极属于它们自己,却也焕然一新,但在他诞生之前,谁也不知道它名字,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期待,期待那最终主宰沉浮的东西,也是属于燎渊的利器。

燎渊睁开眼睛,站起来,他抚摸自己,可是感受不到温度,他用手指掐自己,力道不断加强,可是却没有一丝痛楚,他抓起地上的一捧土,放进嘴里,可是没有任何味道。

燎渊沉默,整个地下室惊人的沉默,那是连一根针也能听到的寂静。

他笑,哈哈大笑。

随后站起来,他久望那九州图,炎黄二祖像和先祖牌位碎片良久,良久……

最后,他再笑,只是笑的无声嘶哑,随后他离开这里,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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