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了水晶船文明开启虫洞的地方,开始用“流浪者号”探测那里的环境。但那片区域和其他区域没有任何区别,依然一片荒芜。
“看来我们白跑一趟了。”坦桑斯摇着头,决定开启最后一次试验了。
“流浪者号”开始缓缓震动起来,就像在蓄积能量。
展桐看着那片星空,想起了昔日的地球。如果这一一切都没有发生,这里将还是他们的家园。
“我们没办法回到家乡了。”章照阳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说。
展桐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展桐,说:“其实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家,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并不是人,人类已经灭亡了。”
“但我们的文化还在,而且我们还会继续发展它。”章照阳说。
“对,我们是下一阶段的人类。”站在章照阳身边的展桐说。
“看看,你们俩现在的价值观太像了。”展桐看着他们,笑着说。
“流浪者号”的震动更为剧烈起来,内球体中的一些东西开始摔倒在地上,这引起了一阵惊呼。
“在此一搏了。”展桐站起身看着他们,“不管怎样,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情况危急,就从这里逃出去。”
“如果真的很危险,我们就一起逃,带着所有人。”另一个展桐说。
“我们会尽力而为,但很多事情可能并不会那么完美。”展桐说。
她看着章照阳和展桐,继续说:“你们原本会结婚生子平安地度过这一生,这种乏味的生活美好而真实,可在此时看来却是难以奢求的。希望你们能彼此照顾好自己,直到最后一刻。”
“你这是要和我们告别吗?”章照阳身边的展桐笑了起来,“我们都得活着!”
展桐不再说什么了,他朝斯特鲁和吴旁边走去,只留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两人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照阳,我觉得我也应该向你坦诚点什么。”章照阳身边的展桐转头看着他,说。
“不用说了,还是珍惜这最后的时刻吧。”章照阳摇了摇头。
其实展桐早就感觉章照阳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在过去的几年里,她对他好的有点离谱了。在见到冯·诺依曼机器人后,她曾无数次地想过是否要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也曾无数次地陷入矛盾之中。最终当她看到他的时候,她下定了决心。毕竟自己有无数个,而章照阳却只有一个。改造一个自己让她爱上章照阳,也算是对他的情感的弥补。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愚蠢,可她永远也忘不了章照阳躲在机械昆虫里的样子,那时的他是那样孤独而无助。
“能和你一起死,是我的荣幸。”展桐说。
“我也一样。”章照阳说。
而在另一边,“流浪者号”已经准备将黑核物质抛射出去了,它拼命地抖动着,就像要散架一般。外球体全功率转动着,达到了每秒一百万次。外部的高维物质被它带动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直径八千公里的旋涡。旋涡中的高维物质飞速转动着,就像它们从裂缝中钻出来时一样的狂躁。它们充斥在飞船内球体和外球体之间,犹如一个墨黑的恶魔。展桐感受着内球体外狂躁的暗夜,有些紧张起来。
“达到极限了,是否发射?”吴问。
“发射!”坦桑斯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流浪者号”的外球体上同时出现了数万个圆形的缺口,黑核物质从内球体和外球体中的夹层中喷涌而出,“流浪者号”坚硬的表面在那一刻变成了蛛丝一般的纤维,在黑核物质的冲击下,那些纤维在空中飘动着,就像是迎风飘飞的头发。
“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银针看着全息影像,说。
“什么?”坦桑斯朝那里看去,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就像他们一样的白色光点。
“难道是……意识体?”斯特鲁看着那里,问。
“不,那不是意识体。”展桐看着那个东西,喃喃自语。
它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宇宙中,忽明忽暗,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跨越了无数光年。
“不好!”她和坦桑斯同时喊了出来,他们终于想起来了,在他们进入高维世界的那次,他们也看到过这个东西。当时它和他们擦肩而过,差点被击中。
“那是什么?”银针看着坦桑斯,问。
“影人的武器,是用来摧毁我们的,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坦桑说着,加大了黑核物质的释放。
然而这一次它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那个光点几乎只用了10秒就来到了“流浪者号”的后方,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撞到了“流浪者号”上。
展桐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就像一只苍蝇一般飞了起来。她从全息投影里看到那个东西穿过了外球体,紧接着又穿过了内球体,从后方朝她袭来。
她转身朝那里看去,这一次她以极近的距离看到了那个东西。它发着刺目的白光,穿过了长长的通道,击碎了一个正朝地上掉下去的装饰品,朝站在那里的展桐和章照阳袭去。章照阳猛地推开了展桐,然后便撞在了那个东西上,像一个被击碎的鸡蛋一样飞溅了出去。她越来越明亮,就像一个巨大的太阳正朝她飞来。
它会穿过“流浪者号”,最终引爆所有黑核物质,将所有意识体变成这高维物质的一部分。展桐曾信心满满地以为这艘满载文明的飞船会找到一条出路,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她,他们必须得给这个已经被毁灭的宇宙陪葬!
她朝上飞去,就像已经被那个东西击中了一样。她看到“流浪者号”离她越来越远,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井中一般。它很快就变得如同一只蚂蚁一般大小了,接着那只蚂蚁撑破了肚子,黑色的汁液从它体内喷了出来。展桐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清那只蚂蚁的内脏,可就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它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在了蓝色的海洋中。就像被风带到了海中,又从海面沉入了海底一样……
展桐看到了一个如针眼一般大小的黑色球体,它静静地漂浮在她面前,犹如一滴细雨一般让人着迷。她身上微弱的白光反射在那滴细雨上,展桐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不过那滴水只在一瞬间就变得流光溢彩起来,就像霓虹灯一般美丽。这让他想起了夜晚的北京,想起了家门口过年时候挂的彩灯。父亲抱着她站在门口望着那些彩灯,远处正在筹备一场盛大的烟花。当那场烟花开始的时候,她就会捂着耳朵露出甜甜的微笑。
展桐有些泪眼婆娑起来,那些失去的,最终无法重新得到了。
雨滴中的彩色闪烁不停,似乎在提醒她回头一样。展桐缓缓地转过身去,朝那里看去。那是一艘美丽的水晶船,就像孩提时她用彩笔画在纸上的飞船一般迷人。它有着不规则的形状,就像是海边的一块石头,可这块并不怎么对称的石头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进去吧。”水晶船中有个声音传到了她的大脑中,是一口很纯正的普通话。
展桐朝周围看去,想要找到“流浪者号”,想要找到所有人。
“他们已经进去了。”那个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你……为什么救我们?”展桐松了口气,问。
“无聊而已,没有理由。”它似乎并不想告诉展桐真相。
展桐意识到她只是在自讨没趣,便也不再问了。她来到了那个针眼一般大小的虫洞旁,望着那里,默默地思索着。
她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虽然她并没有多少选择。
“再不进去就没机会了。”
展桐朝远处看去,看到数十个光点点正朝她飞来。
“我想知道真相。”展桐看着那艘船,说。
“你很执着,也很勇敢。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什么的,如果你一心求死的话,我们很乐意记录这个场景。”
那些光点还在靠近,白色的线就像刀刃上的寒光,带着令人畏惧的冰冷。只要那些寒光接触到她,她就会被切成碎片……
展桐站在那里,咬着牙坚持着。她告诫自己必须知道这相,不然的话,即使活着也等同于死了,她不想让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
下一秒,那数十个光点来到它们的猎物面前,就要将其吞噬掉。
展桐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愿他们都还活着吧,另一个展桐会带领人类找到新的家园,在那里章照阳会和她度过余生,斯特鲁让静星人重建魔法文明的荣光,银针会在漫漫岁月中获得宇宙的真理,流浪者们也将在坦桑斯的领导下不再流浪……
那个世界一定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