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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腊月

苗炤估计的没有错,他们果然没能在天黑之前到达老树林。

夜晚降临,意味着变数发生。

白天,在太阳底下,那些江湖人多多少少还收敛一些。到了晚上,稍远一点连人影都看不到,明的暗的黑的白的就都敢涌上来,仅凭一把直刀一柄细剑,根本不可能守住叶光纪。

这也正是苗炤的想法。

她觉得与其把这个大麻烦留在手里,不如就让那些江湖人抢了去,到时候任凭那群疯狗互相之间怎么咬都行。

这前不着村后不顾店的鬼地方,也没什么好的容身之处。

苗炤拾掇出一块干净地面,又捡些柴生了堆火,手边杵着直刀静静守在火边。茗澜把叶光纪放平,然后自己倚着棵树坐下来,轻轻捶打小腿,又没过多久,有节奏的呼吸声响起——茗澜居然已经睡着了!

“不管是哪条道上的兄弟,都出来吧。”

在这空无一人的野外,苗炤仿佛自言自语般缓缓说道。

不料话音刚停,刷啦啦几片树叶便落了下来,地面上竟真的多出几个人。

“我这妹妹太年轻,不怎么懂事,耽误了大家的工夫。叶光纪就在那里,如果哪位好汉感兴趣,带走了就是。我二人权当不知,今晚之后大家各自相忘于江湖,可好?”

站出来的几个人正要说话,谁知道居然有人更快了一步。

“不好。”

在场众人先是听到了声音,又过了几个呼吸,才看到身影。

夜色里,只见一个人缓慢踱着步子,从远处走过来。。

此人一副风流书生的装扮,白衣金边,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手中还有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面上描着幅“雪下红梅图”,另外还有七个以行书写就的文字——“素裹银妆更胜春”。

篝火虽然燃得很旺,却似乎不太适合用来照明。

苗炤睁大眼睛细细看了很久,才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一寸诗?”

“没错,那确是我的一个名字。”

会这么说的人,名字往往不止一个。真名假名,谁也不可能知道他究竟藏了多少,行事光明磊落的人,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自认为弄明白了一寸诗的为人,苗炤突然不屑起来。

“果然是鼠辈,藏头露尾。你还有多少名字,都在这里说出来吧。”

“腊月。”

听到这两个字,苗炤的脸色瞬间变了。

“手中握着癸酉杀手的那个腊月?”

“正是。”

一寸诗动作轻柔,表情随和,淡淡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说出来的话也不温不火。可他的这副样子落到苗炤眼中,却真如腊月的冷风一般席卷过来,直让她不寒而栗。

“不愧是癸酉,不愧是腊月。厉害!真是厉害啊!”

一寸诗低头,用折扇把脸挡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苗炤真的夸奖了他,让他忍不住变得羞赧。

“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腊月,我就少不得要问上一句,今晚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莫不是想亲手要了我和茗澜的命?”

一寸诗摇了摇头。

“你是巡捕,知道要跟人定罪,至少也得有证据才行,怎么能凭空构陷于我。”

“呵。”

苗炤冷笑着,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果然一寸诗又说了起来:“我啊,可是个好人呢。”

“你是好人?平日里指着书斋赚来的银钱,正正经经过日子的那种好人吗?”

“原来巡捕姐姐都还记得啊。不过书斋的生意不景气,我也就把书斋给卖了,转去做了其他营生。我虽没有子女双亲要照顾,可是自己总也要吃饭的,手上多少得有点能赚钱的产业才行。”

一寸诗心平气和地说,看起来仿佛是遇到了熟人,在街头站着随意地闲侃。

“所以你就继续做了杀手?”

“不敢不敢。我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没胆子杀人。”一寸诗突然神秘笑着,左右瞅了瞅,把折扇放在嘴边悄悄地说,“不瞒巡捕姐姐,除书斋外,小弟名下还有一座赌坊,距此不过七八里路程。您若有空,一定要来赏光玩两把。放心,小弟绝对不会让巡捕姐姐折了本去。”

“你既然开赌坊,就去守着你的赌坊,为什么抹黑来到这漫天地来。”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们周全。”说到这里,一寸诗猛地一合折扇,通身煞气涌现,“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们是谁,又有什么来头,只要今晚有谁动了这三个人,我癸酉必定寻根究底灭他满门。说到,做到。”

“这样的答案,巡捕姐姐还满意吗?”

说罢,一寸诗嘿嘿一笑,豁然转身,又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清爽的夜风吹过,让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不那么真实了。

苗炤咬咬牙,只能放任一寸诗就这么离开。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但她有理由相信,这绝不是什么突发善心的举动。

几个江湖好手站在不远处面面相觑。

迫于癸酉的威胁,他们不敢动手,可若是就这么离开,他们又怎么不甘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所以最后就只能很尴尬地留在原地,脚步一动也不动。

苗炤讥讽地扫视一周,收起手中直刀,给火堆里再添了几根柴,就也到茗澜旁边睡了过去。

人在自家床上休息,总是比在野外舒服许多,可能会有几个例外,但苗炤敢打赌,自己绝对不在例外之中。然而昨晚她休息得很好,甚至可以说,从十六岁那年不顾父亲的劝阻离开家门,她就再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

这种感觉,绝对不正常!

眼睛睁开之前,苗炤的左手就先把刀抓在了手里。

很好,刀还在。

右手同样向外摸过去,这一次她落了个空——茗澜已经不在了!睁开眼后,她更是发现,不见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叶光纪。

昨晚一定有人动手了!

苗炤在心中暗暗猜着。

无论有什么最终目的,至少一寸诗的态度很明确,他是想保住茗澜的,所以动手之人不太可能出自癸酉。

当时周围那群所谓的“大侠”,也不见得有胆量去霉头,主动招惹癸酉想要保的人。

难道是后来又有什么愣头青到了这里?不,不会是愣头青,知道叶光纪的价值,并且敢把他带走的人,多多少少都一定对江湖事有些了解。

那么究竟是谁动了手呢……

周围环境还有点暗,茗澜却已经睡不着了,最后只能从床上坐起来。

嗯……床?

一下子,茗澜身上睡意全无,哪里来的床?!我明明是在野外树下睡过去的啊!

“哎呀呀呀,小澜澜,你可终于醒了。”

有些熟人,你走近了,凑在他脸上仔细瞧,也认不出来。可是有的人呢,连看也不必看,只要他一开口,你就能肯定那是他,错不了。

在茗澜眼中,一寸诗就是这样的人。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意外见到熟悉的人,这应当是一件开心事。茗澜正要跳下床跑过去,突然她又定住了,闷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边上不再看人。

“小澜澜?”

“哼!”

茗澜很坚决,似乎宁愿死,也不过去一寸诗那边。

一寸诗在茗澜面前,说话从来都不正经,除此之外,他的脸皮也挺厚。既然茗澜不肯过来,那他就过去,反正也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茗澜躲开一寸诗,把脸又转向了另一边。

“官府拿了人,都会先摆明罪状,才开始量刑。我这还满头雾水呢,小澜澜,我知道你气我,可总也该让我知道,你为什么气我啊?”

此话有理,茗澜知道自己的脾气使错了时候。她不情不愿回头直面一寸诗。手在怀里摸了几下,把荷包扯了出来,拉开之后,从里面捏出张纸条抛给一寸诗。

一寸诗忙不迭捡起纸条,就着灯火摊开,一看笑了。

“明日巳时,城外铁猴子树下,不见不散。一寸诗留字。”

这个满脸不正经的书生小声念了一边纸条内容。这期间他又凑过来了一些,身子几乎已经要贴在茗澜身上。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生气啊。”

一寸诗的嬉皮笑脸落到茗澜眼里,让她更不开心了。对比起一寸诗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及时赴约的她,仿佛无形之中成了一个笑话。

“怎么,你觉得这个不值得生气吗!”

“值得,值得,太值得了。”一寸诗赔着笑说道:“可这不是事出有因么。”

茗澜也不作任何怀疑。既然一寸诗说事出有因,就肯定真的是事出有因,她相信他。

一寸诗突然伸出食指,向上一指,神秘问了句话。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茗澜以为一寸诗所问的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所以她四处看了一遍。嗯……怎么说呢,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房间,可是又没有门和窗,只有几盏墙上的灯火作为照明之用,仿佛这里就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茗澜在“房间”各处游走。一寸诗则是坐到了床边,开始说起了自己事。

“我本来想按时去赴约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被人关在这里,想走也走不了。”

这种说辞,换做知道一寸诗真实身份的苗炤过来,一个字都不会信。

然而茗澜不是苗炤,她既没有那么冷的性子,也不知道一寸诗就是腊月,所以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她就果断相信了对方。除了嘴上还有些不饶人,丢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嘟哝。

“你说你是被人关进来的?”

“对,被关进来的。”一寸诗脸上涌起一股自豪,“我跟人赌了一把大的,整整白银五千两!”

对赌徒而言,赢钱应该高兴,却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反而是在赌桌边一掷千金的瞬间,会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感觉到自豪。

五千两白银,这样一场豪赌,无论输赢,在赌徒的圈子里,都绝对是少有的美谈。

茗澜没赌过钱,此前也没认识什么赌鬼。她不懂这些,所以看到一寸诗的表情,就很直接地觉着,他一定是赢了,所以就直接开口道。

“你赢了?”

谁知刚才还挤满一寸诗脸上的自豪立刻消失无踪,他的身体也缩矮了几分,甚至看起来,全身上下一点劲儿也没了。

见到这样的一寸诗,茗澜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那你是……输了?”

一寸诗默不作声,仅仅点了点头,算作自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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