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离的这座第一,也是唯一的萧府,在其挂上牌匾的那一刻,或者更早,连同它的主人已经传遍了天离的大街小巷,更准确些是那些达官贵人的耳中。
事实上,萧临风这位竹君子在北齐确实很有名,只不过萧临风之前是白身,无半点的官职,使得他或许被达官贵人偶然提及,但却永远入不了他们真正的眼睛。
可现在显然不同,虽然此刻萧临风仍然是没有半点官职,可与镇北侯府,赤虎军的关系,尤其是皇帝的重视,使得萧临风真正进入到了人们的中心——仅仅只有半天都时间,那些大人物仿佛像是聊家常一样将萧临风放到了话题的中心。
“呵,萧临风嘛,大抵是狂士,或者沽名钓誉,名不副实之辈。”
“老黄,沽名钓誉,名不副实?亏你说得出口,观之和萧临风齐名的其他三位君子,西楚,北燕在他们的治理下均是欣欣向荣,以此推之,萧临风必有大才。而且我听说,赤虎军大胜西秦,萧临风是出了大力的……”
“如此说,要送点什么东西喽?”
“我看暂时不用,陛下心思难测,未尝不是对我们的考验,况且萧临风一介白身,不送也是应当的,他能怪我们?真要成了你我的同僚,到时候,锦上添花也不迟……”
这样,那样的话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谈论了。
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发生在二皇子李云昖这里,他比其他人更早地知道了自己的父皇赐给了萧临风一座不菲的宅邸。
要说更早地接触也不是没有,在天下其他三位君子出仕,而在其各自的国家发挥自己独特才能的时候,李云昖比任何人都更快一步地察觉到了萧临风的价值——无论他是否有真才实学,仅仅其竹君子的名号就拥有着巨大的价值。求得了萧临风,也就等同于求得了天下名士的认同,稍稍让这些人鼓吹一番,便有了“众望所归”的戏码。
为了能上演这幕戏,李云昖先演了名为“三顾茅庐”,去拜访当时还身处竹屋的萧临风。第一次,李云昖并没有纡尊降贵,以皇子身份去拜访萧临风,而是派了自己的得力属下韩双,带着礼物上了竹屋,萧临风拒而不见。
第二次,李云昖或许觉得自己着实有些不礼重,亲自拜访萧临风可被留守的吴老告知,萧临风去云游去了,无奈,李云昖只好留下话和礼物来。
事实上,萧临风那次并没有去云游,只是出了竹屋,到山里面闲逛去了,为的不过就是躲过李云昖的邀请。
第三次李云昖又来了,萧临风并没有摆出高堂侧卧,睡到日上三竿的戏码,而是认认真真地接待了李云昖,不过并萧临风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去。过程当然并没有那么简单,可萧临风也是和稀泥的好手,左推右挡,便让踏进门的李云昖结结实实地吃了闭门羹——萧临风的闭门羹。
自此,李云昖就没有再拜会过竹屋,更没有见过萧临风,算是暂时断了此念。
“殿下,是否要去拜访一下萧临风。”作为护卫的韩双,即便在皇子府内也是一身革履,披甲在身,一进门便提议道。
韩双刚刚得到消息,而且他更知道二皇子比自己更早得到了消息。
“韩双,你来了,来一起吃烤肉。”外面是权倾朝野的二皇子,里面也不过是李云昖,虽然在仆人面前仍旧保持着威严,可对于信赖的得力属下,他也一向亲近。
韩双进来的之前,外面又下起了雪,不大,如细米粒儿一般,小小的,可被风刮着,打到脸上,生疼。
李云昖在大厅内支起了炭炉,上面放着精美十足的烤架,手里拿着银制的夹子熟练地给烧烤着的驴肉翻了个身。那样子与外界传闻的精明能干的二皇子完全是俩个人,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李云昖醉心于美食,有时候也会亲自动手。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一块被极厉害的刀功切薄到几乎透明的驴肉,在香油的滋润下,边缘开始褶皱起来,散发出阵阵的香味。这么薄的一块肉,其实稍稍在热油上过一遍便可以吃了,可二皇子仍然给它翻了个身,以至于一小会儿的时间,香味中开始夹杂一股糊味,并且越来越浓。
韩双将自己主子的动作看在眼里,并没有出言提醒,因为他也知道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做的。
“韩双,你看这驴肉已经糊了,你觉得还能吃吗?”李云昖将肉夹起来,仔细嗅了嗅。
“我们能吃,但殿下不能吃。”在李云昖的示意下,韩双坐在旁边。
“这萧临风就是这块烤糊了驴肉,我都拜访了他三次,均被其拒绝。再来第一次,无论他愿不愿意,我都觉得不好吃了。”
韩双瞅了一眼犯糊的驴肉,驴肉上的香油低落在烤架上,顺着缝隙低落在底下的木炭上,呲的一声,窜出一小簇火苗,随后便是似香非香的味道,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差。韩双收回自己的目光,恳切道:“殿下是成大事的人……”
李云昖截道:“若是能忍了那糊味,我也能吃下去,没什么东西是你们能吃,而我不能吃的。只不过现在父皇看中他,没什么三四,便先赐了一座宅邸给他,现在要我示好于他,是要让我从父皇手里夺人吗?”
韩双低下头来,不再言语,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李云昖则是再一次闻了一下驴肉,然后丢到炭火里,滋啦的声音窜出,粉色的驴肉慢慢蜷曲起来,最后似乎蜷成了卷,然后慢慢地便黑炭化,不过此刻谁都不会再注意这块被丢弃的肉。
“近来父皇对我颇有微辞,他明着不说,可我提的几项建议都未被采纳,这我还是看在眼里的。”李云昖沉声道,“父皇没有嫡子,我们几个皇子都是有机会的,哪怕是我那整天之乎者也的四弟也是有可能的。现在父皇放出来的信号可不妙,萧临风可能就是征兆之一。不过,韩双,你提醒的也不错。”
韩双不解,疑惑地看着李云昖。
“雪中送炭,人家不需要,锦上添花也是不错的,好歹我们也是比天离的其他人更早地认识了萧临风,朋友来了,自然要送点礼物。韩双,你去把暖房里的几盆紫竹和我书房里的竹雕挑几样中等的送给他去。”
“中等的?”韩双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
“我不轻视他这位竹君子,可我也不重视他萧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