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方成,蓝哥进来说:“老夫人,姑娘,姑爷已经来了。”
听言,殷氏走到月莹身前,亲自放下遮面的珠帘,轻轻地握着月莹的手,道:“莹儿,咱们该走了。”说罢,便拉着月莹的手出了门。
黛玉一直紧紧地挽着月莹的胳膊,正房门外青箩正候着,领二人去暖阁里坐着。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又有叫嚷声,知道是张家大爷已进了门。
外面,张家大爷张晗张含日正站在大堂上,林老太爷和殷氏坐在上面。林老太爷看着张晗,微微点了点头,手抚胡须,道:“你也是知道的,我家大丫头父母俱是不在了,本该由如海受你的礼,只是他在京城,不得回来,她哥哥又在成都,竟是一个也不能来送她出阁。我老头子虽不是至亲父母,却也是嫡嫡亲的曾祖父,也还受得了你的礼。”林老太爷已经在敲打这即将成为自己曾孙女婿的年轻男子了。
张晗早就知道月莹的身世,忙跪下答道:“老祖宗言重了,这是曾孙女婿应该的。”说罢,便行过稽礼。
所谓稽礼,是一种很庄重的大礼,跪拜行礼,头碰地,过多时方能起。
黛玉月莹正等得心焦,便见玫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前面已行完礼了,让请莹姑娘呢。”
云嬷嬷忙上前搀住月莹,看着玫儿,不禁呵斥了一句:“你怎么如今也这蜇蜇蝎蝎的,下面的事都交给我了,你们几个也赶紧去侧门。”陪嫁的丫头并不是与新娘一起去夫家,而是提前过去。
黛玉也赶紧上前抓住月莹的手,道:“姐姐,不用紧张,二哥会一直送你到张家的,我也会在外面看着你。”
因怕误了时辰,黛玉话方说完,月莹还未回话,云嬷嬷便忙忙地催着月莹去了前面大堂。黛玉也忙忙地跟了出去,混进了人群。
黛玉很容易就看见了站在堂上,一声红衣,意气风发的男子,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眼眸流转间,神采飞扬。在这一瞬间,黛玉忽地有些难受,她不敢保证,这个男子会一心一意只对月莹好,那个没见过的张太太,黛玉更是什么也不敢说。
月莹由云嬷嬷扶着,站在林老太爷面前,只听林老太爷说道:“今后,你就是人家的媳妇了,要孝敬公婆,不要任意违背你公公婆婆的意愿。”说罢,身边的丫头将一件衣服捧给月莹。
月莹接了衣裳,云嬷嬷又扶着月莹去了西阶,站在殷氏面前,殷氏从丫头手里接过一条银链子,系在她腰间,然后说道:“到了婆家,要勤勉、恭敬,友爱妯娌,爱护小姑,做好你公公婆婆吩咐你的家务。”
随后,有喜娘把事先准备好的大红喜花拿出来,一端递给了月莹。二人走到大门口,月莹披上方才林老太爷给的外套登上一辆彩车,并从张晗手中接过驾车的带子。于是,张晗驾着彩车缓慢前行,马儿才走了几步,张晗便将车子交给驾车的,自己则乘坐来时的墨车先走。
黛玉看着不明白,便问跟着的雪雁,“怎么是车?不是轿子么?”
雪雁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进了府,虽时常随姑娘出门,偏就没遇见过迎亲的。”
黛玉仔细想了想,似乎真没遇见过,不由有些惊叹自己的运气。
最前面的是开道的,紧随的是执事的、掌灯的、吹鼓奏乐的,然后才是新娘的彩车。少云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跟在彩车旁边,一身暗红色的长衫,黛玉差点都觉着今儿是少云娶亲的日子。一路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人实在是多,好在人群中混了不少林府的小厮,黛玉才没被人撞到。
雪雁看了看人群,贴着黛玉的耳朵说:“姑娘,出来时我问了府里的嬷嬷,说是莹姑娘的彩车要绕着苏州城走一圈呢,我们还是直接去张府等着莹姑娘吧?”
黛玉正要说话,忽地肩上一重,黛玉忙回头看去,却是林涛,“咦?你怎么出来了?你昨日不是还说帮着老祖宗待客么?”
林涛看了一眼黛玉,皱了下眉头,颇有些无奈的样儿,撇嘴道:“你以为我愿意出来啊?还不是老祖宗担心你,又由着你瞎闹,妈也放心不下。”
黛玉看着他别扭的样儿,就是忍不住要刺两句,“你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既这么着,你只管回去,小奶奶若是说什么,自有我一力承担。”
听言,林涛脸涨得通红,当下甩了手便走开了。不过四五步路,又停了下来,脸上也缓和了些,回头看了一眼黛玉,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花车都走远了。”
黛玉与雪雁对视一眼,均是一笑,忙忙地跟了上去。黛玉挨着林涛走着,一面靠近他,一面小声问道:“我们在外边,别人也不知道,我只叫你哥哥,好不好?”
看见林涛的样儿,黛玉也知他要说什么,忙抢在他之前说道:“就这么说定了,快走,快走,再晚可就来不及了。”一面拉着林涛跑了两步,一面故意高声叫道:“哥哥,我们去前面福临楼上坐坐。”
被黛玉抓着手,林涛浑身不自在,连耳朵都溢满了血一般,想要甩开手,一则是见周围人都看着自个儿和黛玉,二则是这会子人多,也怕松了手,黛玉就跑不见了,少不得忍耐着心中的不适,反手握住黛玉的手,小声道:“慢些,花车走得慢,还跟得上。”别扭而又无奈。
“这是谁家的哥儿?雪团儿一般,比我家的姐儿还俊。”
“没看见是跟着林府姐儿的花车过来的,定是林府的亲戚,说不得就是林府的哥儿。”
“那个穿朱红绸衫的是林家的小老爷,我是认得的。”说罢,扭头看了先前说话的那人一眼,打趣道:“你家姐儿是什么阿物儿,也配和林府的哥儿比?”
黛玉听着周围人群里的议论声,略有些好笑。林涛的话也只当耳旁风,拐过一道弯,避开了花车走的大路,果然清静许多。林涛一时有些不明白,喘着气,说道:“怎么到这来了?”一面说着,一面伸着脖子看外面的人群,“你不是说要亲自送莹妹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