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这是从哪里回来?”得知黛玉不在房里,林涛也很是着急,忙出来找寻。知道水溶在凉亭,心里便认定了黛玉也在凉亭,却又矛盾不已,不知该不该去。这一耽搁,黛玉便回来了。“玉儿这是怎么了?”见黛玉情形不大对,林涛却后悔了。
雪雁跟了进去,含俏留在门外与林涛释疑。把存食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没说水溶那句责问的话。林涛虽不信,却也不好再往深了问,遂也不再问,只交待含俏好生服侍便作罢。
因知道黛玉的性子,对于《女诫》里的那些,林涛对黛玉倒也并没怎么强求。其实也是他管不住黛玉,与黛玉在一起,便习惯听黛玉的。
第二日,林涛和黛玉两个在屋里吃早饭,因没见着少柏,黛玉便问了一声。林涛正咬了一口花卷,便没立时说话,待咽下,又拿热帕子揩了下嘴角,才说道:“他去船上了,方才使了小厮来说,他已吃了,就不过来吃早饭。”
黛玉虽不知女诫,然毕竟是林府千金,真正的大家闺秀。在外人面前,各样礼节俱是不差,唯有在家人面前,才放开一些。看见林涛一板一眼的样子,真有些无奈,也叫黛玉有些赧然,不好再含着食物说话,“你就不能随意一点么?不然,叫爹爹看见我们两个的样子,定是又要说教我。”
林涛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待口中无物方说话:“大哥何曾舍得说你一句重话,不然,时至今儿,你也不会是这个样儿。”
黛玉笑了笑,想起林海,也顾不得怪林涛了。不过,这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只觉着心中有好多事,受了很多的委屈,想要与林海说说。
才吃了半碗银耳莲子枸杞羹,便搁了碗。林涛看见,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雪雁进来说道:“北王爷身边的枫林过来说,轿子已预备好,小老爷和姑娘若是吃好了,便请过去。”
林涛点了点头,道:“王爷是不是立等着走?你家姑娘早起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雪雁忙道:“也是奴婢没把话说清楚,王爷的意思是,小老爷和姑娘吃好了再走,并不急的。”平日在黛玉面前也是你啊我的,有林涛在,雪雁也换了称呼。
黛玉知林涛也是关心,只是没了胃口,确实不想吃了。忙摇了摇手,道:“你可吃好了?很不必管我,我一向吃得少,这些已尽够了。”
林涛也不知他只提了下林海,黛玉便想了那么多,却是坚持要黛玉吃饭:“才吃了半碗银耳莲子羹,这怎么够?我还记得,那一年,你生病,那个大夫说过,你但凡能多吃些饭了,这病也就有望去了根。这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比人参燕窝还养人。这几年,好容易好了一些,你就不知道爱惜自个儿了。”
黛玉有时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么多人真心的宠爱。便是林涛,这个只大自己一个月的小叔叔,也如长辈一般疼爱和谦让着自个儿。听到林涛提起四岁时的事,黛玉心里的感动开始泛滥。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有多少记忆留到这会子,林涛却还记得这般清楚。眼中不由地有些酸涩,黛玉忙拣了个花卷,又把银耳莲子羹移到面前,吃将起来。
林涛也不闲着,一面给黛玉搛些小菜,一面自己陪着吃点子,这么多年了,竟是改不了了。小时候黛玉身子不好,吃药多,胃口便不好。每每林涛去探望黛玉,碰上吃饭,定是陪着黛玉吃。黛玉毕竟是一成年人的灵魂,不好却了一个小孩子的意,便勉强吃点子。林海见黛玉好容易吃了饭,便每生病,必定请了林涛过来相陪。不知不觉中,林涛已形成了习惯。
水溶命人直接把轿子抬到了院门外,二人直接乘轿上了船。
有林涛在,自不能如来时那般自在。反正也没得什么心情,黛玉便没出去,和含俏雪雁二个在屋里。看见含俏绣花,便命雪雁拿了花样子来选,预备做一个荷包送给林海。选了几样也不合心意,遂有些烦躁,丢在一旁。又去拿书,抽出来一本,见是平日最爱看的《漱玉集》,翻开一瞧,却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咋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凄凉惨淡,更觉心烦气躁,便撂了书。
两个丫头见黛玉心神不定,只猜不出缘故来。雪雁想起黛玉平日习性,忙铺了纸,添了水磨墨,笑道:“姑娘不若写写字,或是画一两幅画。”
黛玉无法,便依了雪雁之言。提笔蘸满墨汁,半日却写不出一个字来,再看外面风景,不过是些绿树红花,流水崖壁,更觉无趣。把笔一掷,道:“罢了,也没得什么趣儿。我也累了,不若躺会子。”
躺在软塌上,更是浑身不自在,翻来覆去,半响,忽地坐起身,倒是把二人吓得一跳。雪雁抚胸,笑道:“姑娘,你怎忽地起身,把人魂都吓丢了。”
黛玉也是好笑,道:“你们无事,只管盯着我做什么?”想着这么着也无用,不若还是找点事做,遂道:“不若我们去找小叔叔下棋。”
雪雁笑道:“你还好意思找小老爷下棋?下一次输一次,这倒也罢了,还下一步悔两步,亏得是小老爷,不然谁受得了你。”
黛玉正逗着脚边的吱吱,它正抱着松子儿吃个不住,想起水溶的话,再看吱吱,也觉着胖了不少。听见雪雁的话,一把抢过吱吱爪子里的松子儿,掷向她,笑骂道:“看你在小叔叔面前还一本正经的,到我面前,就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有个顽的,输赢不输赢的,有什么趣儿?再说,横竖也是我丢脸,若是你们觉着脸上无光,便留在屋里吧。”说着,提起吱吱抱在怀里,它竟还把那装松子儿的荷包绳子拽着,黛玉抢出来丢给含俏,道:“那些干果,尤其是松子儿,仔细放好,再不许它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