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摆手，道：“不用了，你们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几张纸罢了。我自与汐姐姐相识，不知受了她多少好东西，却是没一样回礼的。至今儿提起，我方想起汐姐姐也与我一样身子不大好，我这脸已不知该往哪里搁了，哪里还敢受你的谢礼。”
水汐按住黛玉的手，笑道：“看你说的这些，是个什么话，亏我还拿你当我亲生的妹子看？这送东西，贵在心意，怎么倒说没送我东西了？那花样子，不是你送的？还有些新鲜的小玩具，不是你送的？”
黛玉也知怎么回事，方才忽地就与水汐生疏了，说的话自也是客气。于今听水汐之言，想起方才竟是有些嫉妒水汐，又有些好笑，忙收敛了方才的小心，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随意一句话，也能招你这些话来，何苦来。”
斜眼见水溶正抬眼瞧着自己，忙收回目光，拿话问他们兄妹二个：“你们也看了大半了，觉着怎么样？”说罢，巡视二人一遍，接着说道：“可不许拿好听的话搪塞我，不然我定是不依的。”
听言，水汐先说：“我觉着就很好，”说罢又指着最近的一个土丘，道：“你不是说那里栽的是桃树么，怎么也没见着桃花？”
黛玉正喝茶，听言，先是一愣，随即却是大笑起来，因想这避过水汐，一口茶都喷到了水溶身上。黛玉看见水溶满面的茶水，刚刚换上的衣裳前襟也都湿了，心中虽不好意思，却是忍不住，笑得不行。一时也忘了叫丫头，强撑着起身上前掰过他的脸替他擦拭，嘴里犹说：“你怎么也不知道让开，可再到哪里找衣裳与你换？”
也许是心底里还是愿意与水溶亲近的，此刻半依在水溶怀中，竟是半点也没察觉。看得水汐都红了脸，低了头，哪里还顾得上提醒。何况，她这两年渐通人事，也是极希望黛玉做她嫂子的。水溶一时也是愣住了，没想到还能与黛玉这般亲密。只是黛玉本就是个不太拘礼与礼节的人，这般到底是心中有他还是只是仅仅为了擦水渍？心中不知该是欢喜还是坦然，竟是有丝丝苦涩蔓延。眼睑垂下，眼中掠过一抹紫黑色，定睛一瞧，可不正是他送给黛玉的那只紫檀镯子。
她竟然一直戴着，这个认识，叫水溶一直压抑着的心，忽地活跃起来。也许，那一年同行去往扬州的路上，黛玉根本就已懂了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出于某些缘故，才疏离了自个儿。忘记了还有水汐在旁，竟是伸手揽住了黛玉，一手捉住黛玉在他脸上忙乱的小手，“玉儿，无事的，车上还有衣裳呢，等会子再换便是，只要你高兴，一套衣裳值什么？”
黛玉此时放发现水溶的动作，怀里如揣了只小鹿一般，几乎要撞破了胸膛，忙挣脱水溶的臂膀，想要去拉坐在一旁的水汐，哪里知道水汐已不知何时走开了。四处一瞧，果然见水汐正扶着绿萼的手，正往温泉方向而去。更是羞涩难耐，只低着头，一张丝帕，被黛玉几乎绞成了麻花。
水溶既已想通其中关节，解了这一年的心结，看着黛玉羞得满面通红，低着头，露出一截粉嫩的脖颈，心知黛玉对他未尝就没有情，更是高兴。只是他终究又舍不得，忙拿旁的话岔开，“真真这四妹妹是个不通俗物的，只怕是这树上的桃子都吃尽了，还看桃花呢？”
缓过神来，黛玉脸上的热方慢慢褪去。想起方才的情景，还是有些脸红心跳。暗骂一声无用，抬眼觑着水溶，道：“你也不嫌脏，还不赶紧下去换衣裳？”
听言，水溶竟是起身作揖，道：“玉儿之命，敢不从？”
黛玉一阵恍惚，似乎有几十年，不见水溶这没脸没皮的样儿了，心中跟着却是轻松了许多。挥了挥手，笑嗔道：“还是个王爷呢，作这个样儿，叫人看见，该笑话你了。”
水溶已出了亭子，听言，回头，道：“管别人怎么说呢，我只管我自个儿高兴。再说，你这里还有外人不成？”
看着水溶远去，黛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还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姑娘从来也没把王爷当外人呢。”
黛玉也没料着亭子里还有人，蓦然听见雪雁说话，吓了一跳。喝酒时，黛玉只带了雪雁在一旁服侍，水汐方才本是要雪雁下去。雪雁虽羞红了脸，却不放心黛玉一人在此，便留了下来。扭头看向身后的雪雁，见她眼中竟是盛满了忧郁，伸手拉了她坐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雪雁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倒是姑娘……”雪雁心里也是一叹，说起来，这水溶，无论是人品、才学、样貌，样样都是顶好的，难得的是对黛玉极用心，奈何却是皇家之人。
雪雁是黛玉的贴身丫头，对于林家的祖训，自也是知道的。她又比黛玉大两岁，对于男女之事，虽还懵懂，看见黛玉这个样子，却也能猜出一二分来。
黛玉除了苦笑，还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她已经试过了，好似这次相见，比之从前，对水溶的依念却更盛了。也许该顺其自然，也许，到最后，还有能相守的法子，也许，二人之间其实不过是简单的兄妹之情。这后一种说法，简直是自欺欺人。
黛玉挥了挥手，现在真的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不过是凭添烦恼罢了。“雪雁，我知你的意思，我心里有数，你且放心。”
放心？哪里放得下心？
不过一会子，水溶便换好了衣裳，看见主仆两个俱是坐在亭子里发呆，迎面吹来的风里，似乎都夹着忧郁，令水溶也忍不住心中暗淡了几分。略顿了一下，把心中疑惑放下，笑着上前说：“怎么不高兴了？可是你们两个为吃点心拌了嘴？”说罢，又盯着雪雁说：“你比玉儿大，怎么不知道让着你家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