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子,含俏与绿萼一起进来,一个提着水,一个端着玉盆。看见水汐的眼睛,绿萼自是心疼不已,绞了热热的帕子替水汐敷着,一面说:“不若,还是吩咐厨房煮个鸡蛋吧。”
压在心底的秘密,今朝说了出来,水汐倒是活泼了些,与黛玉的感情也更近了一步。听言,笑道:“罢哟,有帕子便好,又来什么鸡蛋,还怕人不知道我哭过似的。”
黛玉道:“你也别说,绿萼这话倒是有理,鸡蛋也得预备着。倒不用麻烦厨房,只要两个生鸡蛋来,就说我们想吃,咱们自在屋里用小炉子煮着。若是帕子不中用,也好用它。”说罢,也不等水汐说话,便吩咐含俏出去了。
绿萼见黛玉麻利地安顿了事,只因替水汐敷着帕子,不好行礼,却依旧朝着黛玉的方向躬了下身子,道:“奴婢给林姑娘磕头了,现在奴婢不方便,回头定是给姑娘好生磕几个头,多谢林姑娘开解我们郡主。”
听言,水汐心中暖暖的,眼圈又红了,却笑着说:“小蹄子,说什么呢。”
黛玉见她们主仆情深,想起身边的雪雁等人,也是十分窝心,嗔道:“绿萼姐姐这话我可不爱听,这是我和汐姐姐的情分,你若是真心要谢我,赶明儿把那用药做果脯的方子抄给我,才算你真有心呢。”绿萼原是长安王妃身边的丫头,黛玉原也叫得起一声姐姐。
黛玉这话,绿萼自是满口答应,“这值什么,姑娘只管吩咐便是。”
方说了几句,水汐忽地盯着黛玉,问:“方才你也陪着我流了半日的泪,也不见你眼睛肿的,竟是一点子也看不出来。”
黛玉伸手抚了抚眼角,笑道:“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哭时眼睛也是红红的,一歇下来,不过一时半刻,便自消了。”
水汐道:“这也是妙事,怎能不是好事。”
含俏却是和雪雁一起进来的,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小捧盒,绿萼挪了一个小几放到中间,二人忙把里面的盘子端了出来,雪雁还一面说:“方才奴婢下去,铃兰她们几个闹着,又去厨房找了些香料出来,试了几样,倒还不错,奴婢几个试着烧了一些,拿上来给姑娘和郡主尝尝,看看味儿可还好?”
二人看去,两条鲫鱼单放在一个盘子里,另一个盘子里放着些肉,再两个盘子里则放着各色菜蔬和一些菌菇。盛在盘子里,还冒着丝丝热气,只怕是才烧好的。
只听雪雁继续说道:“我们姑娘这些倒是都爱吃,却不知郡主喜欢吃什么,奴婢便各色都取了一些。”
水汐忙拣了一块肉吃,一面说道:“闻着果然比方才的要香一些,你们倒是好心思。”又说:“这肉也十分香嫩,鱼肉外焦里嫩,比平日吃的别有不同。”
方才开了盖,黛玉便闻到孜然的味来。当然,黛玉第一次进厨房时,才知道这东西也叫茴香,那时,想起上一世中学时学的那篇课文,虽不记得内容,却记住了茴香豆这个东西,可是这么些年,竟是不知道孜然也叫茴香,却是有些好笑。听言,黛玉道:“你别顺着她说,她最是巴不得,还不定费了人家多少香料呢。”
这一日过去,三春等人竟也没过分与黛玉亲近,只是吃晚饭时邀请了黛玉一回,被水汐挡了回去,也无多的话,不过几句客气话也就罢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迎春的丫头叫司棋的过来,黛玉还在床上,便只吩咐人领了她在书房里站着回话,“你是二姐姐身边的丫头吧,可是二姐姐有什么吩咐?”
司棋道:“请林姑娘安,奴婢正是二姑娘身边的。并没得什么事,只是几位姑娘想着,表姊妹几个大半年没见着了,好容易见着,也没好生说说话儿。已请了厨房,中午单独治一桌席面。请林姑娘去吃席,也是姊妹间的情谊。”
黛玉想着,迎春善棋,也当是个聪慧的,只是她一贯不爱理事。除了下棋,旁的无论什么都是不关心的。便是她身边的奴才,都能欺了她去。便是她想得到请黛玉,只怕也不敢做出来,更不会想到这个时候来请,必定是有别人出主意。这个背后的人,不是探春,便是宝钗。探春好强,宝钗聪慧,倒是不好确定是谁。
黛玉略想了想,住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叫外人看见,不过徒惹人笑话罢了。遂点了点头,道:“二姐姐下帖子请我来,我却来得这么晚,虽说是有缘故,终究是却了二姐姐一片心意。该说,这席原该我请的,却叫二姐姐抢了先,怎么好意思。”
司棋听这话,知黛玉是同意了,忙笑着说:“林姑娘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子亲骨肉,谁请谁还不是一样。”
打发了司棋,黛玉一时还不想起身,偎着被子问雪雁:“今儿早上吃什么?”
雪雁说了几样,最后问道:“若是姑娘想吃别的,也可吩咐厨房单做,”又说:“姑娘可是要端上来吃?”
黛玉点了点头,道:“嗯,不必再麻烦了,你去端一碗牛肉面上来。”
中午的席面摆在楼下单独的雅间里,黛玉挨着探春和宝钗坐了,丫头婆子们陆续上了菜。见多是淮扬菜,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甜味儿,黛玉便有些好笑。菜虽不合胃口,心里却是高兴的。就连贾母,也一直以为黛玉是欢喜淮扬菜的,却一直不知黛玉最厌恶淮扬菜中的甜味儿。很多菜都是黛玉平日爱吃的,可见得她们在厨房和丫头身上用心了。只是黛玉不喜甜,除了身边的丫头,便只有厨房知道了。这么看来,得赏周全家的。
迎春一向不会说话,宝钗见贾府几个姊妹都在,自是不肯说话,湘云与黛玉有间隙,自也不说话,惜春清冷,只有探春先开口了,“林姐姐,也不知你爱吃什么,叫厨房随意做了几样,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