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不过是我们府上的惯例,今儿天气突变,我白交待一声罢了。倒招来你这些话,倒还不如不说,还能落得个耳朵清静。”却是假意嗔怒。
左颜道:“罢了,听你们在这你恭维我,我恭维你的,多没趣儿。正好今儿人多,不若一起商量一下,下次过去,怎么安排吧。”
黛玉道:“你就这门心急?我只怕还得些时日才有空。”
探春笑着说道:“只怕还得再缓几日,原是年前便要请你过去的。先是大表哥大表嫂回来,接着又是新年,然后又是你姑妈莹姐姐回来,知道你们家里忙,连年也没去与老祖宗拜,便想着,索性等你忙完了,接你去家里好生住几日。”又说:“林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府里又来了好几个姊妹呢。大嫂子的两个妹子,大太太的侄女儿,还有宝姐姐的妹子,都是好相与的。冬日里,我们也学着在闲居时一般,烧了东西来吃,可热闹了。那一日,云儿可是做了几首好诗。”说到这儿,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拊掌道:“我们在家里结了个社,闹着玩,原请了你几次,你也没去成。我知道林姐姐是个有大才的,今儿可不许推辞。横竖坐着也是无事,不若就以……”说着话,扫了一眼屋里的东西,见屋角一个梅花高几上放着一盆君子兰,便说:“不若,就以这盆兰花为题,咱们作诗,如何?”
探春话已说出,黛玉自是不好再推辞,只说:“咱们自家作着玩便是,却是不能说出去的。”又问左颜等人:“你们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觉着无趣,咱们吩咐丫头摆了酒菜,玩些别的也成。”
左颜道:“旁的倒是无所谓,好酒好菜先端上来,一点子也不许藏私。我可是听二表哥说过,你家里的梅花酿是极其难得的。”那面云氏姊妹只说不会,成姑娘自不必多言,他父亲乃当代大儒,她的学问自是不用说的。
黛玉愣了一下,却不知她口里的二表哥是谁,却也不好问。又想,林海在朝为官,与几个同僚有些来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是春节那段时日,家里的菊花酒,梅花酿等不也送了好些出去。左颜的父亲又是礼部尚书,知道这些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心下释然,道:“放心,自少不了你的。”也不待黛玉吩咐,朝阳便走了出去,自去调停了。
三春姊妹自是知道黛玉前面说的是宝玉,心里也是极不认同的。何况,她们也知道,黛玉这会子已是有了人家的人,若是忽然有诗作传出去,对名声的影响会更大。见她们说完,便忙说:“咱们闺中玩乐,怎么好与外人知道。林姐姐且放心,今儿这事,我们连二哥哥一个字也不说的。”
迎春道:“横竖我是不会的,与你们作个裁判罢了。”
见迎春这么说,云氏姊妹也忙说:“那我们姊妹二人便替你们誊写吧。”
惜春张了口正要说,被云氏姊妹抢了先,略愣怔会子,方说:“我也不会,两位姐姐好歹让让我,把这誊写的事让给我。”
见她说得可怜,几人均是有些心软,黛玉也不想她为难。何况,黛玉本也知她确实在这上面不擅长,便说:“今儿我的寿辰,我便托一声大,你们只听我调停,可好?”众人自是笑着应了。
黛玉方接着说:“馨兰姐姐不许谦虚,我可是一早就知道你的诗可是极好的。馨竹姐姐,在诗词上,你虽比馨兰姐姐稍差一些,却也不是不能,不过我也不为难你,姐姐便负责誊写。我知四妹妹自来便欢喜画画,便是身边的丫头,名字里也有个画,我们作诗,你只以这盆兰花为题,画一副画便好。”
听言,都道:“极公正。”
宝钗道:“既是要作诗,也要讲好规矩,限不限韵,限什么韵。”
众人商议了会子,定了韵,又作好了诗,最后是评诗。黛玉的自是为魁首,成姑娘次之,左颜再后,再才轮到宝钗,探春垫底。黛玉看了几人的诗作,知道是给自己个体面,这才题了魁首,不说成姑娘和左颜两个,便是宝钗的那首,若说大气,也稍胜一筹。黛玉也不争辩,不过是一笑罢了。
接着,众人便去看惜春的画,说句公正话,惜春的画很是不错。兰花在幽幽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再看上面那几句话,黛玉虽心里早知道,却还是有些心惊,这惜春,只怕已生了出家的念头了。
不过胡乱说了几个好,正好丫头来请去吃酒,众人也就散了。
至晚,客人才陆陆续续离去。贾母一个回去了,只说表姊妹间不要生疏的,留下来玩几日,又说莫言少云几个学问都是极好的,让宝玉与几位表兄多学习,许就进益了。李氏自是不好太推辞,应下了,又吩咐人收拾了车马送贾母回去。
想着李氏与杨氏这一日只怕是累坏了,黛玉不想人去闹她们,撵了月莹回去,自领了三春四个去了自个儿的院子说话。
果然,至二更时分,雪便纷纷扬扬下起来。细雨进来时,一头一身的白,站在门前抖裙子。门口站着的晚霞忙接了食盒,含俏上前帮着她擦头上的雪花,一面说:“看你满身的雪,怎么就不知道穿件斗篷?什么时候下的?就下得这门大?我们在屋里,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又说:“头发也湿了,外面的衣裳也沾了雪,你先回去换了衣裳,也不必再上来了,这里人尽够了。”
细雨也拿帕子擦着衣裳上的雪,一面道:“我倒是想穿件斗篷,只是不能够。出门时,还没下呢,走到半路,便下雪珠子起来,等我从厨房出来,便见雪稀稀落落下来了。四月倒是说送我,我想着,不过就这么一段路,走快些也就罢了,便没让她送。哪里知道,这雪说大就大,走着走着,便稠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