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着,更觉好笑。这个自以绛花洞主自称的男孩,此刻是多么单纯地想要保护这些女孩子,却不知,他这样的多情,实际上又把多少年轻美好的女子从珍珠变成了死鱼眼珠子呢,或者是森森白骨?避开宝玉的眼神,略一偏头,竟正好看向迎春,那个二木头。此刻正静静地坐着,眼中似乎有些落寂,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事。迎向黛玉的目光,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黛玉也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宝玉的痴性子又来了,都不敢再强着说,凤姐儿笑着说了一句“宝玉又说笑了”,便拿了旁的事来说,众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自是不再说那些个。
一时吃过晚饭,贾母只留了孙子媳妇,孙子孙女,以及黛玉和灵枢几个说话。宝玉自是坐在贾母身边,照例,贾母喊了黛玉,也要黛玉坐到她身边,黛玉看了一眼腻在贾母怀里的宝玉,还有那根本就不算很大的罗汉床,眉头纠结了会子,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灵枢一眼,才道:“老祖宗,这罗汉床本就不宽敞,坐两个人正好,若是坐三个,只怕就挤着老祖宗了。”
见黛玉拒绝,贾母先是不悦,果然是要做王妃的人,原先不应时,还不会当着自个儿的面,于今却是连这个也不管了?后看到黛玉的眼光在宝玉身上滑过,心里就明白过来了,这是避嫌呢。想到这,却又高兴起来,自是应了黛玉的,又夸黛玉懂事。
倒是黛玉自己有些好笑,这叫什么事儿啊?
其实这么一群人,又没去过哪里,不过是说些东家长西家短又无伤大雅的事儿,聊作一趣。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哪一个人,忽然说起闲居的事来。贾母也来了兴致,忽然说道:“时常听你们姊妹说起那个闲居,改日,我老婆子也过去走走。”
宝玉忙拉着贾母的衣袖,道:“我也好去。”
贾母自是连声答应,探春笑道:“老祖宗答应得快,白白哄了他,到时候进不了门,老祖宗可拿什么话搪塞?”
贾母讶异:“打开门做生意,还有不让人进去的道理?”
凤姐儿忙笑着说:“老祖宗,您也不问问人家做什么生意,就怪罪人家老板?”虽是凤姐儿在说话,贾母却没看凤姐儿,而是看向了黛玉。但见黛玉神色如常,似乎说的和她根本无关的事,倒是有些惊讶。说罢,凤姐儿也不待贾母再问,忙又接着说:“我没去过,却也听说过,这闲居据说那房子专门租赁给太太奶奶姑娘们玩乐的,闲了闷了也有个去处。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没有个别院小庄子的,不过是那里风景别致倒在其次,而是人多,有各家的太太奶奶姑娘们,也好多个说话的人。别说男客,连那里抬轿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媳妇子,一个男子也不见的。只是到底如何,我是不知道的,林妹妹,张妹妹和宝妹妹都是去过的,老祖宗不若请几位妹妹说说,我也好听听,改日去了也不至于丢了体面。”
听言,贾母忙看向黛玉,黛玉自是无法,少不得耐着性子细细介绍了,自也是不肯便宜了那几个,拉着几人互相说了。史湘云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用黛玉想法子拉她,自就忍不住插话了。
话毕,惜春笑着说:“听说最东边的那个园子今年出租了,林姐姐是第一批客人呢,我们也不见识过,不知里面种了些什么。林姐姐说说,我们也听听。”
黛玉笑着摇了摇头,道:“确实没什么稀罕的,要说,却是说不出来的,反正那房子我还租着,下次你们去时,过去逛逛,不就知道了。”
贾母一时兴致来了,便说:“出了上旬,你叔父和姐夫也考完了,正好一起过去走走,亲戚里道的,也该多走动走动。”话毕,又说:“等约个时间,你们都去,”指着黛玉说:“你李姨,姑妈,莹丫头,”又指着宝钗,“你妈妈也去,一年到头也没个什么消遣的,青天白日的,还不是睡觉,一起去走走。”说着,又指了李纹姊妹,说她们妈妈也去。
众人自是无人反对,且有些欣欣然,凤姐儿立马笑着说:“这倒是好,我听说那里是有人伺候的,我也能落得清闲,能享受几日。”
贾母一时说得高兴,把个宝玉也忘了。独他一个闷闷不乐,尤其听说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家,又有好些奇景,更是心生向往之,却是不能进去一饱眼福,略有些遗憾,只可惜,他心中却是为那些姑娘家有明珠蒙尘之感。却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些奇怪的想法,难道这天底下,只他一个是爱惜女子的?
很快,贾母就想起了这个宝贝孙子,忙安慰他,“莫急,你与我们一起去,与那老板好生说,只怕还是能进去的。”
听言,宝玉原本无神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真的?”随即又暗淡了下去,道:“老祖宗,罢了,既是人家的规矩,咱们自是要遵守,何况,都是女孩儿家的,贸然冒犯了,只怕也不好。”
黛玉正低着头喝茶,听言贾母的话,着实惊异,这贾母大面上还是很遵礼的,怎么一到宝玉身上就跟个孩子似的,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愣了下身,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雪雁与黛玉抚胸,灵枢忙那帕子与黛玉拭着茶水,贾母一叠声的喊鸳鸯,姑娘们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侯,宝玉却是忽然跑了下来,想要接替雪雁的位置,伸手便拉黛玉的手。黛玉忙避开,只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摆手,宝玉却不听,只管往黛玉身边凑。雪雁看不过,忙上前拦在前头,道:“宝二爷,男女有别,便是您不顾忌我们姑娘的名声,我们姑娘还得估计自个儿的体面,您就别再这添乱了。”好在凤姐儿也怕宝玉冒犯了黛玉,伸手拉住了他,这才算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