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薛姨妈搂了宝钗在怀里,摩挲着,道:“我的儿,多亏有你,回头你便写了。”正说着,听得薛蟠入狱,薛姨妈当下便有些受不住,气喘不匀。好在薛宝钗镇静,与同贵两个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同喜忙端了茶来,给薛姨妈灌下,薛宝钗一面说:“莺儿吩咐人请大夫来,同喜赶紧把人叫进来,到底怎么一回事,或大或小,心里也有个打算。这么没轻没重的,事情没弄明白,把家里的人又急病了。”二人忙答应了。
没一会子,那小厮进来,薛宝钗也不恼火,只轻声细语地问了,那小厮镇定下来,话也说得清白了。细细把事情说了一遍,宝钗也听出了点名堂,一面为薛蟠的不长进恼火,一面也觉着这事透着蹊跷,眉头紧锁,先不问旁的,呵斥了那小厮一句:“你们不说劝大爷,反还纵着他,这时大爷不在,还要你们跑,我也不罚你们,等大爷回来,一并罚了。”说了,又问道:“你是说原先那官差不拿大爷,反还寻隙放了大爷?”
那小厮原先也觉着哪里不对,只没得时间去想,这会子宝钗提起来,才明白过来,忙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后来,大爷与芹爷几个在八珍楼喝酒,忽然就来了一队官兵,似乎是问准了,连门也没敲,撞了进去就拿人。小的正好在外面,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进去,后来见大爷被抓,本是要上去的,后来见跟着的人都被抓了,就是芹爷几个也一起。奴才想着,也要个人回来报信,便没上去,还请姑娘责罚。”这小厮极机灵,把自己全撇开,又是一心一意为着薛蟠,最后又是自请受罚。宝钗自是不好说罚他,便是以后薛蟠出来,也只有赏的,再没罚的。
宝钗自也是知道他的心思,何况,他也确实做对了,等官府里来人,那时便不知晚了多久了。只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好,我自然记得,这会子先放下。等这事完了,自然有你的好。”
那小厮心中明白,这顿罚只怕就省了,面上不敢露出来,只点头应了,便出门打探去了。
没过多久,那个小厮便回来了,他也是运气好,没先去找捕快,反先去了那客栈,自然很快便知道所有过程。小厮讲过程全部讲与薛姨妈与宝钗听了,宝钗便命那小厮下去了。
薛姨妈只是一时着急便有些气喘,吃了药,这会子已缓过来了。等那小厮出去了,才犹疑地问道:“林大人?会不会是林丫头的哥哥?”
宝钗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只怕是的。”未等薛姨妈说话,宝钗接着又说:“妈先不急,我已经吩咐人去顺天府尹那里打探消息,这会子只怕已经有结果了。”
虽是猜测,薛姨妈因着黛玉对宝钗的称呼,心中早就有些不痛快,此刻已是认定了那两人是莫言和少云,怒道:“姓林的也太欺负人了,明明已经知道是蟠儿了,为了一个穷酸,一个毛丫头,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说着竟是哽咽起来,“那监狱是什么地方,蟠儿怎么受得了?”
宝钗有些无奈,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宝钗虽觉得他得要个人管管,但不意味着要被那些狱头们“管教”,宝钗也很恼火林家兄弟的行事。看见薛姨妈流泪,忙拿帕子替薛姨妈拭泪,一面说:“妈妈先不急,等人回来了,事情明白了再说。”
话音才落,莺儿便进来回话,另一名小厮被带进来。果然不出所料,递进顺天府尹府里的名刺的林少云,那个林家的义子,一个奴才出身的天才。
薛姨妈已经不哭了,“钗儿,你回房换身衣裳,咱们去见你姨妈。”宝钗点了点头,扶了莹儿的手,摇摇摆摆地出去了。
玉钏儿打帘子走进来,“太太,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宝玉正在王夫人这里,听见,笑着说:“有几日没见着宝姐姐了,还想着从太太这里回去后,就去姨妈那里看看呢,可巧就来了。”
王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一面对玉钏儿说道:“快请进来。”又对彩霞说:“去把我前儿从宫里带回来的新茶沏来。”
说着话,薛姨妈与宝钗两个走了进来,看见宝玉在,薛姨妈笑着说:“宝玉也在呢。”
彩霞笑着说:“二爷孝顺,见园子里的桃花开得好,便折了枝送来给太太赏。”说着,指了指炕近侧的一个梅花高几,上面一个美人比肩瓶,里面插着三枝开得极艳丽的桃花。
薛姨妈笑着在王夫人对面坐了,一面说:“宝玉就是孝顺,”又说:“林姑娘前儿来,老祖宗高兴得什么似的,那个也是孝顺,那么小,就知道给老祖宗做荷包香囊,也难怪老祖宗独疼他们两个。”
王夫人只是应了声是,却再无一个字,只是叫宝玉与宝钗两个与贾母请安,宝钗因有事,便说晚些再过去,让宝玉先去,王夫人正好有几日没见宝钗了,便也没坚持,顺势留了她,薛姨妈又说:“他们家的两个哥儿真个争气,若是我家的蟠儿但凡有人家一分,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说罢,似乎恍然大悟似的,“林姑爷家的两个外甥,除了大些的那个,还是我们来的那一年见过一面。这小的,却是一次也没见过。这住在京里三四年了,怎么也不见来给老祖宗请安?先前知道是放了外任,如今不是说一个调回了京,一个回京等缺么。”
王夫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就不要说了,一说起这个,连老祖宗都不痛快。别说登门来请安了,特特下了帖子请,都请不来呢。”
薛姨妈故作惊奇,“这是怎么说,你是他们嫡嫡亲的舅母,老祖宗是他们嫡嫡亲的外祖母,这还要请下帖子请,是那等懂礼的孩子,该每日来请安才是。不都是作过官的人么,怎么这个样儿?”语气里,似乎十分惋惜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