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说完,便听见莫言的声音在近处响起:“今儿这里的师傅新学了几个菜,我这就出去吩咐师傅做了来,与妹妹尝尝?”一面又是挤眉又是弄眼,暗地里还作揖不已。
黛玉看着,虽想忍住,到底撑不住,笑了起来,道:“那就劳烦哥哥了。”一面做了个暂且放你一马的眼色。
一时上了菜来,几人吃毕,撤去残席,又上了酒菜果子等。按着辈分长幼,林涛先来敬了一遍酒,接着便都是同辈人,以莫言为长。
莫言过来,先敬过李氏和林淋,便来敬黛玉,道:“妹妹怎么样?喝酒还是换成茶?”
黛玉笑了笑,道:“罢了,我喝这白滚水便好。”又抿着嘴说:“该我去敬大哥的。”
李氏也道:“又不是年又不是节的,随意些便好,你还给她敬什么酒?”
灵枢知道缘由,觑着莫言意味深长地笑了,这才转过头,看着李氏道:“舅妈还不知道,几位表哥最是疼她的,今儿又高兴,可不得喝一杯。”说罢,却向莫言眨了眨眼。
林淋看见,笑道:“也不知他们几个打的什么哑谜,咱们只管喝自己的,不必理他们。”
才说了这几句话,便听门帘响动,门口的丫头掀了帘子一角,“什么事?”不一会子,也不放下帘子,只扭了头,朝里面道:“夫人,是北静郡王使人送了几样下酒的小菜来,说,本该进来给夫人和姑太太请安的,只是有姑奶奶和姑娘们在,不好进来,”说罢,又朝莫言那一桌道:“王爷说请几位爷出去说说话。”
李氏道:“这是应该的,”说罢,便与莫言几个说:“既是王爷请,你们不安过去吧,你们不在,我们娘们也好自在说会子话。”
几人告罪了一声,便出去了。
没多会子,便有松涛进来回话,满脸喜色,说是张晗中了第一百二十三名,只是林涛却是落了榜,方先生却是中了第四名。又说北静郡王留了几人喝酒,一时还回不来。
这面松涛的话还未说完,门帘又一次响起,翠雪满面含笑走进来,道:“夫人,家里来人过来报喜了。”
众人自是明白这报的什么喜,都喜得无可无不可,李氏只是一叠声地说赏,黛玉姊妹几个自是与月莹说着恭喜等语,又说改日要姐夫请客等语。
一时又有丫头进来回话,黛玉看去,是一个穿着青色褂子的俏丽丫头,看见众人道了个万福,道:“奴婢给太太奶奶姑娘们请安,前面方收拾出来一间雅间,正好临街,因在最里间,也极情景。大爷说问太太奶奶姑娘们一声,要不要换到前面去。”
李氏和林淋还未说话,灵枢便开口拉了她妈妈撒娇:“妈妈,我们过去吧,也好看看热闹,这里一点子声儿也没有,怪没意思的。”
李氏便与林淋说道:“今儿出来,本是领着她们小的玩的,既然灵儿提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依了她吧。”
林淋笑着应了,又指着黛玉说:“这两个从小儿就欢喜往外跑,偏大哥从来没有不依的,我看如今你也是这个心思,断不肯违了她们的意。”
黛玉知道定是过去的,便问:“我们是从这里后门进去,还是有另外的小门直接进去?”
那丫头本是这酒楼里的,专门服侍那些来吃饭的太太奶奶姑娘们,旁的时候是不出来的,外头爷们自有小厮服侍。自是机灵的,听见黛玉问,闻弦歌而知雅意,自是明白黛玉不喜被人评头论足,忙笑着答道:“不必进大厅,这后面单独筑了个楼梯,只从这侧面的夹道过去,便到了,便是供来吃饭的太太奶奶姑娘们有兴致了,好去雅间坐坐。”
这升平楼极大,除了前面的门面外,后面本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莫言开始只买了前面的酒楼,只是这京城酒楼良多,倒也没个好主意,便问之与家里的人,黛玉听见,又得知后面还有这个三进的院子,便试着提了这个主意。前面还是做酒楼,分做一楼的大厅,二楼的雅座以及三楼的雅间,再里面,第一进没作什么变化,只专门供给酒楼里的人居住,里面二进和三进的则打通,做成小院子,只招呼女眷。
上了楼梯,第二间便是,很大的一间。才进了门,灵枢便迫不及待地坐到了窗边。林淋看见,不由地低叱了一声:“马上及笄的姑娘家了,怎么这么蜇蜇蝎蝎的,不知稳重。”
灵枢只是朝黛玉眨着眼,吐了吐小香舌,道:“知道了,要稳重,不可以跑,不可以大声说笑……”一面说着,一面却真个稳重起来,只是众人细细看时,还是能看到,灵枢眼里隐隐的笑意,分明是故作姿态,没一点子诚心。
林淋是她妈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当下便笑骂了一句:“装模作样的,只知道哄你妈,回头你老子知道了,仔细他说你。”
重新摆了酒菜上来,林淋与李氏月莹自坐了桌子,灵枢和杨氏在窗边坐了,黛玉则拉着雪雁去了里面,二人坐在罗汉床,开了窗,一面看着下面的繁华,一面说些悄悄话。才坐下,便听见有男人的说话声,两人开始都唬了一跳,随即想起这离墙近,该是隔壁客人。开始还没怎么注意,后来听见什么“皇商”,“薛家”,“薛蟠”等字眼,才意识到这说的是薛家的事。想起上个月薛蟠闹出的事,还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样的结果呢,遂细细听了起来。
雪雁也听出来了,指着墙便要说完,黛玉忙伸指竖在嘴唇前,“嘘……”又低声说道:“别说话,仔细听听。”
其实何须这般小心,隔壁的声音很大,这边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过去,也不会影响听那边人说的话。
只听一人说道:“听说连皇上都知道了,审都没审,先就把皇商罢了,薛大傻子现还关在顺天府的牢里呢,却是生生断了咱们爷们的财路了。”黛玉听见,这人也是个没心肠的,前面的话倒有些幸灾乐祸,后面的话才是重点,多是感叹少了一条财路,真正的酒肉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