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上菜的功夫,长安王却是紧紧地盯着黛玉,上下左右瞧了个遍,方笑着说道:“原先也只听人说起,今儿我见了,才知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亏你怎么想出来的。”说着一指黛玉。
本就被长安王看得心惊胆跳的,又来这么一通没来由的话,黛玉心里莫名地一慌。
听言,林海便知长安王说的什么,呵呵笑道:“王爷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
“怎么说?”这回便是水溶也扭头看着林海。
黛玉犹自不明白长安王的话,不由地有些暗怪两人,在这里打什么哑谜。
林海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爱如珍宝;不过这椅子却不是我想出来的,却是玉儿想出来的。”
黛玉这会子才明白两人说的什么,瞪了林海一眼,怎么什么话也说呀,果然那边水溶便问了出来:“哦?是林妹妹想出来的?”语气里略带着些许疑惑,便是长安王也是一脸的怀疑。也难怪他们会不相信,黛玉毕竟才七岁过一点。
林海自是骄傲无比,也不谦虚点儿,竟是把这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那一年,黛玉三岁,每次吃饭,都是郁嬷嬷抱着喂,黛玉并不是真的只有三岁,自是不习惯。争议多次后,好容易林海才同意黛玉自个儿吃。因是和林海一同吃饭,不料那桌子高了些,黛玉站着吃又略嫌矮了些,且也太累,黛玉便抱怨了一句“怎么没有高一些的椅子”。林海把这话放在心里,回头便吩咐了下去。后来家里的木匠便做了个小椅子,绑在那高椅子上面,有点和现在酒店里的那种相似,也十分妥帖。只是每次都要人抱着坐进去,黛玉这几年也已经十分厌烦做什么事都要人抱来抱去的了,便和林海说了。于是,林家便有了这种略高一些的椅子,配上高矮合适的脚踏,竟成了黛玉的专属椅子。
听完,二人均是啧啧称赞,闹得黛玉红着脸不敢抬头。
众人也知黛玉脸皮薄,遂不再说这个事。说话的功夫,菜已摆好,一个丫头进羹,一个丫头盛饭,林海道:“吃饭,吃饭,世子,尝尝我家里的菜,可还是那个味。”
听见林海喊“世子”,黛玉不由地又想起了方才在书房惹的笑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忙地接了丫头递过来的玉米羹,看了林海一眼,想要说什么,又觉着不妥,便压下了。
水溶自是看出黛玉心中所想,一时也觉着尴尬不已,便向林海道:“伯父,林妹妹也称呼父王伯父,林伯父也只喊一声元清便是,这里可没什么世子。”
长安王也笑道:“如海啊,你就是太谨慎了。”
见如此,又想起黛玉闹的笑话,林海倒不好拒绝了。他本也不是这般啰嗦之人,只是这长安王毕竟是皇室,小心无大错,且也有想和皇室保持距离的意思,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另有四个大丫头立于案旁布让,伺候的丫头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林海让到一旁,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同样的茶碗,外人并看不出来,黛玉如海的是一杯化开的盐水。几人接了茶,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几人漱了口,又有丫头上了茶来。四人并不吃,只是说着话。
一时桌上残席撤去,又上了一桌,不过是一些吃酒的小菜。旁边炉子上已温上了好酒,不消一刻,屋中便弥漫着一股醇香,令人心醉。便是不吃酒的黛玉,闻着这酒味,也觉着十分的香,只是人却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长安王连声赞叹,直呼是好酒,闹着林海说不醉不归之类的话。
黛玉本是要离去,偏长安王出言挽留,也不便就走。四人归座,黛玉便拣了片鹅肝细细嚼着,那边看着炉子的小丫头忙取了一壶温好的酒,细细拭干水渍,这才走过来,一一给众人斟上。
知道黛玉身子不好,并不饮酒,众人也不强求,自顾喝酒说话。此时,布菜的丫头被遣了下去,水溶因见黛玉只盯着一盘菜吃,心里便认为黛玉是人小臂短夹不到远处的菜,便自动担任起了丫头的活,不时给黛玉拣一两样,不大一会子,黛玉面前的小碗里已堆满了各色吃食,水溶却又拣了个凤爪放到黛玉面前。
黛玉不由地有些愁眉苦脸,心道:“这怎么吃得完。”
水溶看见黛玉烟眉轻颦,便以为是黛玉不爱吃凤爪,手中筷子便伸了过来,问道:“可是不爱吃?”见黛玉摇头,又问:“想是里面骨头太多了,我帮你取出来。”说着话,水溶的筷子已伸到了黛玉的碗中。
黛玉忙摇头,苦笑道:“你别忙了,我一向饭量极少,刚又吃了大半碗饭,喝了那半碗羹,又吃了好些菜,已是饱了。这些我都爱吃,倒是还想吃点子,哪里还吃得下?”
长安王和林海本说得正高兴,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听见黛玉二人说话,均是看了过来,瞬间便明白缘由,长安王笑道:“你这小子,就没见你对你老子这般用心的。”
水溶瞪了他一眼,慢慢道:“林妹妹多大,您多大,倒好意思说这话。”
许是喝了酒,林海不像先前那般谨慎,此刻也放开了些,听言,笑道:“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和个几岁的孩子计较,哪里还有个长辈的样儿。”
这一天,林海和长安王都喝醉了,黛玉少不得做主吩咐准备车马,又安排人送过去,只是水溶说带了不少人来,有车也尽够了,黛玉也不坚持,只吩咐管家叫赶车的小心些,也就罢了。这边自也吩咐丫头告诉映雪,就着小炉子煮了醒酒汤。
这几天,林府的人都忙着打点行礼,准备土仪。外面的事自有管家操心,内院里也就黛玉和月莹两个,不过是把从苏州带来的东西再装箱带回去,自有身边的嬷嬷带着丫头打理,黛玉月莹二人是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