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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彤叶就要起身回话,黛玉忙压了下手,彤叶也没坚持,颔首道:“回姑娘的话,老爷说晚饭就摆在姑娘这,吩咐奴婢来问姑娘的话,看是摆在哪里?”

黛玉心中已是想明白了,气也消了大半,看着彤叶的眼神也柔和了些,暗叹了口气,道:“今日雨也大了些,就摆在外面大厅里吧,雪雁,等会子把桌子移到那大窗户底下,”说着又想起月莹,扭头看着玫儿,道:“可是我越加糊涂了,都忘了时辰,莹姐姐身边一时也离不了你,赶紧回去吧。姐姐身子也才刚好,时下虽不冷,可雨大,姐姐的院子离我这也有些远,就不请姐姐一道来吃饭了。”彤叶答应着便先行离开了。

玫儿答应着起身就走了,今日出来的时间也有些久了。黛玉似又想起什么,忙喊了声儿,“玫儿回来。”

外面一叠声的重复了几遍,玫儿走得并不远,忙又转了回来,看见玫儿转回来了,略顿了会子,想着这话好似多余,自嘲地笑了笑,抬眼看着玫儿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白交待你几句,莹姐姐想吃什么,只管到厨房里去要,这事你也别和她说,只你自己看着,你们姑娘喜欢吃什么,胃口怎么样,平常说过想吃点什么,你用点心,都记住,回头也好预备。”

听言,玫儿感概不已,只是难免觉着自家姑娘心地太好了,处处为她考虑,总怕她受了委屈,凭这么着,那位莹姑娘总还多心。这人心啊,还真是不好说。

其实也是玫儿误会了,她本是林家的家生子儿,自然不会有林月莹的那份感触。林月莹家里虽不是什么大户,但从小也衣食无忧,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千金万金的小姐般长大的,如今父母皆无,哥哥又靠着林家才得以读书识字,自身又寄人篱下,心中怎么不悲苦?

玫儿刚走,雪雁便在一旁低声嘀咕:“这莹姑娘比姑娘还娇贵?倒像是咱家正经主子,姑娘也太好心了。”

郁嬷嬷听着这话不像,恼恨雪雁嘴里没个把门的,便要出言教训,黛玉略摆了摆手,瞪了雪雁一眼,板着脸,怒道:“刚我便为这个说了玫儿,你又来?也难怪嬷嬷总说我多惯着你了,如今看来倒也没错。”说着不由地想起贾家,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无力,觉着自己真的就要去那里了一般,本并没有要训斥雪雁的意思,不过是逗逗她,说着,却是有些沮丧,不由叹了口气,对雪雁的直言直语有些恼火起来,“真个是丈高的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家。回头自己去李姨娘那领罚,我也不多说什么,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

雪雁也是个伶俐的,见黛玉面色不虞,忙敛神垂手站立一旁,乖乖应了声,便忙着去招呼小丫头进来搬桌子。

黛玉并没有等来如海,来的是在书房里伺候的碧色。衙门里来人说有急事,如海等不及,一面遣人告诉黛玉知道,一面就着碧色端来的饭泡了茶急急吃了。

听碧色把话说完,黛玉心里一时松了口气,刚还担心怕又和如海起了争执,也为书房里的事尴尬,做女儿的和父亲发火总还是不大好,不过也觉得有些遗憾,怕这心结没立时解开,时间久了父女之间生分了,一时患得患失,饭也没怎么好生吃。

雨果然越下越大,因着午间的事,黛玉做什么事都没精神,园子里也没法子去,想个人说说话,不过就这个六岁多的身子二十三岁的灵魂,和谁也说不到一块去呀。

往日里,听着雨声,只觉着清脆悦耳,今日入得耳内,只嫌闹得慌,恨不得一时停了的好。真个是:喜时,一根草也如珠玉,不喜时,便是那世上难求的和氏璧也不过是个乱草根子。

正无趣,蓦然听见说话声,不由一阵欢喜,扭头问雪雁,却见雪雁不在,心里略有疑惑,不待多想,一美貌妇人走进来,看见黛玉要起身,忙上前几步虚按了一下,口内急道:“姑娘好生躺着,看起急了,回头头疼。”

来者正是李姨娘,不过刚二十五岁。十五岁进府,原本是一商贾人家的小姐,后家道败落,正好贾敏为自己无所出烦乱,想着寻了两个家世清白的女子,正经摆了席给如海纳妾,其中之一便是这李姨娘,另一个却是前两年得病去了。说来也是如海命中无子,包括当初林老太太放在房里的两个,总共五房夫人,前前后后,十来年,竟是一个也无消息。

贾敏原也有一家陪房,四个陪嫁大丫头,只是犯事的犯事,去的去,最后就剩下一个丫头留在身边,嫁给了林海的奶哥哥,倒也争气,凡事管理得有条有理,只是身边的人未免少了些,双手难敌四拳。家里有两个小姑子,也早嫁了,林海又是独子,没个嫡亲的兄弟,但凡有个,也能帮衬着些。她自己身子也不好,又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李姨娘出身于商贾之家,耳濡目染,倒也有些见识,又颇识得几个字,琴棋书画也粗通,和贾敏能说到一起去,关系也算融洽,关键是李姨娘聪明,更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且会把握尺度,从来对贾敏都是恭恭敬敬的,亲热而又不失越矩,便有了李姨娘协同管家,倒也合用。且并不拿乔,对待府里的人,也并无一丝变化。

家下人等,均是尊敬,是以李姨娘地位颇有些不凡,不和别人家相同。如今贾敏过世,黛玉成了这林府唯一的女主子,内府之事理当由黛玉掌管,奈何黛玉太小,身子又弱,如海商之与黛玉,依旧由李姨娘管家。

原先黛玉还有些担心这李姨娘心机深,不定会暗处为难自个儿,后见并无区别,且李姨娘更是每日来黛玉处,亲自侍候吃药,报说家事。若遇到大事难以决定,整理好了,拿来亲问过方才做决定,完全拿黛玉当贾敏一样对待,到叫黛玉心中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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