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水汐,三春和宝钗也是一惊,万没想到水汐竟是这般看重黛玉。心中百回千转,奈何由不得众人多想,忙忙地上前给水汐请安,倒是黛玉因没这意识,一人立着,颇有些鹤立鸡群。正要拜下去,水汐身边走出一个丫头,拉起了黛玉:“林姑娘快不要多礼了。”又对三春及宝钗道:“四位姑娘也请起吧,不必这般多礼,今儿郡主只是在林府做客,岂能喧宾夺主?何况,几位姑娘也是林姑娘的表亲。”
水汐拉了黛玉在炕上同坐,其旁的人自是坐下面椅子,地上也放着熏笼,怀里抱着小铜炉,并不冷。
众人坐定,探春细细地看了看周围,沉香炕屏,炕上铺着白色的兔毛褥子,并没有引枕那些东西,两边各放着一个长型的却比家里引枕宽好些的枕头,一色俱是橘黄色,上面的图案简单大方,后面一圈层层叠叠放着一些方形的枕头,颜色各异,上面的图案都极其简单,却都是没见过的,凑在一起,却也很美。炕桌上只放了一杯茶,针线箩筐并没有拿下去,里面放着一个快要缝好的松子样方的东西,箩筐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盒子,因遮着,并看不清。炕的左边,放着一个圆形的八宝格,摆着各色瓷器,漆雕。右边靠着炕放着一个方型的矮柜,上面满满地摆满了各色点心,果脯,时鲜果子,尤其有一样鲜红的草莓,甚是难得,那些点心果脯,有好些俱是没见过的,样式精巧。想来便是那丫头说的,给水汐准备的。靠墙是一个柜子,外面的柜门却是镂空的,可以瞧见里面放着的俱是书。下面一溜左右各三把罗圈椅,俱是铺着灰鼠褥子,放着三个和炕上一样的方枕,轻轻的靠上去,柔软而舒适。椅子之间,放着梅花几。
几人方坐定,进来六个丫头,每人端着一个填漆的茶盘,里面放着一个花鸟汝窑的盏碗,又一盘点心,明眼看着是五样,合理地摆成了好看的花样,几人麻利地放下,很快又进来六个丫头,却是一盘蜜饯和一盘果子。
趁着丫头们上茶,黛玉瞪了眼正端茶过来的含俏一眼,“屋里这么乱,你也好意思请汐姐姐进来?我脸皮薄,可是受不住。”
水汐忙拉了下黛玉的衣袖,轻声道:“是我不让她们拿下去的,”说着,轻轻地捻了一块布片,“我看着这东西怪有意思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水汐略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有些迟疑。
见水汐问,探春忙问道:“林姐姐,这是你想出来的么?”指了指水汐方才说的那样,“看着怪有意思的,只是不知是什么东西。”又指了自个儿椅子上的方枕,“这个很舒服,看着有些奇怪,不过却比家里的好些。”有些好奇,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
黛玉示意含俏拿下去,笑向众人道:“我还有一个,这个上面有针,仔细扎到了。这是松子,”见众人脸上俱是迷惑之色,黛玉不由地有些头疼,不知下面的话是不是该说,“和我们吃的松子儿不一样,是另一种松树结的果子。”
眼见水汐又要问,幸好雪雁拿了那一个过来,黛玉忙指着雪雁的怀里的物什对水汐说道:“汐姐姐,就是那个样子。”雪雁连忙把怀里的物什递给了水汐。
水汐抱着揉揉捏捏好一会子,脸上现出小孩子特有的纯真笑容,半晌方记起还有旁的人,抬眼看着黛玉,羞涩一笑。黛玉倒是爱看她这样,也回了一个微笑,道:“这个我已用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一个还有个两三日也就好了,到时我送给你。”
水汐点了点头,欢喜地点了点头,道:“好,”随即又有些为难,略微低了头,“可是我什么也不会,没什么可送给你的。只有这些死物,倒是没什么趣儿。”
水汐卸下腕上的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略有些沮丧。黛玉见这玉镯成色不错,却并不是什么见不到的东西,也有些新,料想并不是重要的东西,忙伸手抢了过来,套到腕上:“汐姐姐说什么呢,送人礼物,贵在对方欢喜。这个镯子我很是喜欢,又比我送给姐姐的东西可要珍贵得多,我可是得了大便宜呢。”
见此,宝钗心中更是震惊,“看到的,远比知道的更多。”她有些无法相信黛玉真是和水汐刚见过两面。作为长安王府的郡主,该是一直在京城王府里。而黛玉,则一直在江南,除了前些年前那一次,不过也只十来天,并没听说林家和长安王府有来往。难道……宝钗不由有另一种猜测,长安王府的四郡主确实听人说起过,却从未在任何场合出现过,闺名更是神秘。有传言说这位小郡主身子积弱,从小便送到外面养着,也许,便是苏州,或者扬州。
迎春和探春惜春自也瞧见黛玉的行为为,都自觉不妥。不过,都很聪明地保持着缄默。
黛玉拣了一块蓬松灰绿色的糕点,放在水汐面前的小碟子里,道:“这便是我和你说的新式点心,放了绿茶,我吃着还好,汐姐姐你尝尝。”又对三春和宝钗说道,“几位姐姐也尝尝,这年节下,俱是大鱼大肉,难免有些腻烦,这个倒是可以略解一二。”
宝钗笑道:“林妹妹可真是偏心。”
水汐很是单纯,看着宝钗温柔端庄的样方,虽觉着这宝钗行事未免有些做作,不若黛玉这般真诚,这世上,如她这般的女子总是多的,又是黛玉的客人,心中便生了亲近之意,因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宝钗抿嘴笑道:“我们几个和林妹妹还是嫡亲的姑舅表亲呢,倒也没得她一件针线的。这也是林妹妹得了郡主的眼缘,竟像亲生的姐妹一般呢。”
听言,黛玉很是恼火,不过,这薛宝钗毕竟是一个小孩子,也许,这一生,在这个府邸里,只会接待她这一次,自己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不成。遂也不反驳,只是扭头眯着眼睛看着宝钗,微微笑着,也没多余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