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姐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瞧了我一眼,掩唇轻笑,不再多说,捏着手帕离开了房间。
我将纸伞重新放回锦盒里,关上。外面依旧热闹,今夜依旧继续。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楼下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我打了盆水,经过廊下时,见到一个前面,披着单薄的斗篷,戴着帽子,坐在角落里抱着一个白面馒头,就着茶水,默默啃着。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的面孔,脸上脏兮兮的,鼻梁上有一条横向红痕。
他大约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来,望见了我,嘴里还有没来得及下咽的馒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蠢笨。
我收回目光,端着水走了。
翌日,大年初一,雪已经停了,大地一片白茫茫。出了太阳,雪融之时是最冷的。
推开窗,街上有一个孩童在堆雪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早上裴二公子送了请帖来,邀我晚上去参加宴会,这恰好为了我换取文书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到了傍晚时分,我正对镜梳妆之时,芙洛姐姐过来找我,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她攀着我的肩,望着镜子中的我,笑道:“我看裴二公子倒是一片真心,若把握好机会,说不定能脱离这教坊,做一个自由人!”
我低眉浅笑,道:“姐姐说的是……”
芙洛拿过木梳为我梳发,插上发簪,又替我描了描眉,而后露出欣慰的笑容:“阿离生的这样美,我若是男人,也定为阿离所倾心!”
“姐姐说笑了,这长安城谁不知姐姐才是艳绝所有教坊第一名。”
我起身,整理好衣裳,系上狐裘,毛茸茸的衣领围在颈项间,痒痒的。
芙洛姐姐又嘱托了我几句,我点过头,撑开师父赠予我的纸伞推开门走进这茫茫雪夜里。
纵然是大年初一,宵禁依旧,再过会儿,街上就没有人了。
教坊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挂着一红灯笼,我知是裴二公子派来接我的马车。
裴二公子书童看到我,连忙笑嘻嘻的迎过来。“姐姐今日打扮的真是好看!”
我笑了笑,并不答话。
书童掀了车帘,我弯腰进了车厢之中,且听外头车夫一声轻喝——“驾!”马车开始缓缓动起来。
车厢内设一矮几,上面放着点心,所坐之处皆铺有软和的坐垫,都是用上好的丝线制成。
马车走着走着,听的书童在说话——“哪里来的叫花子,别挡在路中间,你可知这是裴家的马车,识相点好快闪一边去!耽误了宴会,岂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我掀开帘子,瞧了眼,谁知看见了昨晚那个在啃白面馒头的落魄少年郎。
被呵斥之后,少年低头拉着帽子,退后了几步。
马车又继续向前驶去,正当我准备放下帘子的时候,少年正好抬头看见我,匆匆一眼。
这个少年总是对目光有特别的敏锐力。
车帘垂下,我抱紧手中的纸伞,就快至裴府,心中竟有一丝丝的紧张,虽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做任务,可是在这样大的场合之中,想要做到一丝痕迹都不留下,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公孙姑娘,到了。”
外头传来书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轻应一声,抱着纸伞下了马车。
府前正好又来了一辆马车,下来一位十五六岁少年,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利落的短发,披着狐裘,此衣出自长安第一的“锦衣阁”,名为“踏雪寻梅”,做工精细,衣面的梅花栩栩如生。
这位少年便是当年名动长安,深得武皇赏识的天才棋手——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