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们会在这等我呢，仗义。”孙齐元说着也跟了进来。
彪哥赶紧把床头柜拉到中间，搬来凳子，三人围坐周围，就等着孙齐元开口了，可那孙齐元并不着急，摆好菜，打开酒，分倒好，端起来也没客气，抿了一口，才开口说：
“唉，都没脸说了，又被老乡坑了，被骗进传销窝了。”
“传销，那你手机被没收了，挨打没，怎么跑出来的？”陈绍远一听到传销俩字，就想到了前段时间天津那个为了从传销窝点逃跑被淹死的那个案子。
“没，不打人也不骂人，这次很奇怪，不是一个小屋子里住一大堆人，天天萝卜白菜的，一个人住一个地方，还分开住，住的还都是精装修的房子，真有钱。”孙齐元也没明白。
“那你这次碰到的是南派的传销，吃的好住的好，还不控制人身自由。”彪哥虽然没办理过传销案，但看过一些新闻，也知道一点。
“传销还分南北？”陈绍远自然是不懂。
“分，虽然都是传销，也都是靠洗脑，但方式不一样，南派的不控制人身自由，吃得好住的好，能忽悠住你就继续忽悠，忽悠不住你，你想走就走，不拦着。北派的就不行了，控制人身自由不说，住的差吃的差，连床都没。不有句话么：北派打地铺、南派住别墅。”彪哥侃侃而谈。
“就是，一个人住两室一厅，空调、冰箱啥都有，房租再便宜，一个月也得一千多吧，咋也看不出来是传销啊，我差点就信了，太能忽悠人了。”陈绍远也后怕。
“不对啊，你们不是老乡么，老家都是河南的啊，按说传销是不发展本地人当下线的啊？”彪哥记得学习资料上好像有一条不发展当地人的总结，当地人关系网大，万一有啥背景，上门抢人的还好说，万一惹到不该惹的当地人，窝点没准都被一锅端。
“河南和郑州不是一家的，我以前听人讲个笑话，说是真事，也不知道真假，我给你们学一下。”没想到孙齐元这会竟然还有心思讲笑话：
“说深圳有一个几百人的大企业，老板是河南人，然后问大家谁是河南老乡。问了以后，谁也没站出来回答说是的。老板就很纳闷啊，这不可能啊，河南一亿多人，我公司几百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河南的。然后就让人去查，你们猜怎么着？一查查出来有十来个！这老板很生气，就去加了几个河南的同事微信问。我问了谁是河南的，你们咋不说，嫌河南人名声不好怕丢人？那几个同事都说，你问的是河南，我是郑州的啊……”
孙齐元说完就一个人哈哈大笑，陈绍远和彪哥面面相觑，这是笑话吗，怎么没听懂啊。
“你们俩好歹还是大学生呢，这都听不懂，意思是在郑州人眼中，其他的河南人都不是老乡。”孙齐元很扫兴，好不容易讲个笑话，竟然都没听懂。
“哦，明白了，所以你们不算当地人，传销可以发展你们，没人会管。”彪哥明白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
“你的手机呢，电话怎么打不通了？”陈绍远没顺着刚才的话题，问起了他关心的。
“别提了，一激动掉水里面了，坏了，还在她小区门口修着呢，没修好。”
“是不是和女老乡去河边约会，才一激动掉的？”彪哥损了一句。
“你也太小看兄弟我了，约会谁没约过啊，有啥激动的，这事比约会还激动。”
“说说，啥事比约会还激动。”彪哥估计明白那是什么事，坏笑着故意问。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那天一见面，她都做好饭了，还弄了三菜一汤，招待领导似的，还有啤酒，吃饭的时候就问着说那呗，快吃完饭了，她问我明天有事没，要没事晚上就在那住一晚，明早和她一起去看个小的投资项目，她说她想投点小钱，也好赚点嫁妆钱，光靠工资也只是够基本的生活。”
“那你不用想，肯定马上答应了。”
“什么叫肯定马上答应了，人家一个女的，一个人大老远的在外边上班，人家请你帮忙，又不是找你借钱，你能不答应吗，再说，我们还是小学同学呢。”陈绍远义正言辞。
“对，不管是老乡还是同学，从哪方面讲都该帮忙。”彪哥赶紧附和。
“就是，别什么事都想的那么猥琐，你们好歹还上过学，素质不能那么低。”孙齐元蹬鼻子上脸，还教育起彪哥了。
“是，你赶紧说说你那手机咋掉的。”
“吃完饭，她就让我去洗澡，我哪经历过这啊，到了卫生间，看着一大堆女人用的东西，心里紧张啊，一紧张我就想上厕所，谁知道马桶旁边有个盆，盆里还有水，我一激动手机就掉水盆里了。”
“就因为这，手机就报销了，你也太没出息了，我还以为是你们俩在卫生间那啥呢。”彪哥似乎有点生气。
“你以为都像你这样不要脸啊。”孙齐元嘴上也不饶人。
“那你是怎么发现她是传销的呢？”陈绍远适时地问了句。
“我一开始也没发现，住的地方什么可疑的都没，我睡得小卧室也很干净，没什么特别的。”
“我还以为你睡沙发呢。”彪哥又多嘴。
“睡沙发也比听你打呼噜强。”
“还是说说传销的事。”陈绍远不得不打岔。
“第二天，她说她请假了，就骑着她的电车带我出去，先吃了胡辣汤，我掏的钱。”
“请客吃胡辣汤，好意思说啊，能花几个钱啊。”
“大早上能吃啥，吃牛排也找不到地方啊，再说了前天晚上我还买了水果和奶，又没空手。”孙齐元很在意他是否小气的形象。
“来，一起喝一口，算是压压惊。”怕他们再扯远，陈绍远只好招呼喝酒。
“我们吃完饭，就到了一个小区，还带电梯的，房子比我那个老乡租的还好，客厅还有套茶具，也是一个女的接待的，四十多岁，她说她是沿海的，以前开个小厂，现在生意不好做，厂子倒闭了，就来干这个了，说这行才是朝阳产业，开厂是夕阳产业，肯定会越来越差。”
“小区里面不是不能开公司的吗？”陈绍远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苹果公司一开始是在车库里办公的，但这种情况在国内是不可能的，因为规定不允许。
“我也奇怪啊，我以为得是写字楼之类的，最差也得是路边店吧，中介都有店面呢。而且屋里就那女的一个人，也没别人。”
“然后就开始给你洗脑了。”彪哥说了句。
“也没，然后就开始说什么中原大开发，中部大崛起之类的，说现在是发展的好机会，我们要把握住，不把握住就没机会了。又说淘宝、微信之类的，说什么风口不分口的，我也弄不明白，反正是扯了一大堆，那嘴比卖保险的还能说。”
“然后就让你掏钱了？”陈绍远很好奇。
“没，骗子现在也不傻，然后就又问我知道郑州房价多少不，我当然知道了，最便宜的也要一万多。她又说这里除了一个富士康，也没别的大的工厂，工资也低，为什么房价会这么高呢？我说那是因为是省会，全省的人都来买房子，当然房价会高。她又问，说现在这里五环马上都有了，到处都是楼盘，去年和今年又开工了多少多少，房子马上比人多了，那开发商哪来的钱盖房子啊。”
“她不会是忽悠你们炒房子吧？”彪哥忍不住问了句，他也没弄懂为什么总是提房子。
“那倒是没，我就说开发商可以去银行借钱啊，卖楼花也能回笼很多钱。”
“呦呵，可以啊你，卖楼花都知道啊啊，香港人才这么叫的，咱这叫预售制度。”彪哥很诧异，没上过学的都知道卖楼花。
“那有啥，俺们村上很多人都知道，李嘉诚不就是这样发大财的。这生意除了本钱大点，也没啥新意，和现在充话费送手机一个样。”
“还真是，电商也喜欢这样搞。”陈绍远佩服了，没学历不代表不知道。
“然后她又问，银行哪来的钱呢，当地人都去买房子了，钱都不存了，哪还有钱贷款给开发商呢。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懵了，也对啊，咱都去买房子了，钱不够，还得找银行按揭，那银行贷款给咱了，存款又不多，哪还有钱给开放商贷款呢。”
陈绍远和彪哥也愣住了，这一下就看出三个人对现代金融的不了解，没听说存款保证金制，不懂得杠杆，不知道利率……，还以为银行是卖水果的小贩呢，进多少卖多少。很多人连钱是最基本的金融工具都不知道，所以啊，金融知识的普及也要从娃娃抓起。
“然后呢？”好一会，陈绍远才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然后她又说了一会郑州肯定要大发展，会成为中国顶级城市之一之类的，就没说别的了。”
“那也没看出来是传销啊。”彪哥也没明白。
“我也没看出来啊，但下午又去了一家，我才感觉是。”
“怎么又去了一家？”陈绍远也不明白。
“不知一家，加上今天上午的我去了三家，那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每家说的都不一样，一点一点的引你上钩。”
“这是套路。”
“对，彪哥说的对，从女的那家出来，中午吃完饭，我那老乡又带我去了另一家，也是小区里，也是一个人，连房间里的摆设都差不多，也有个茶具摆那，不过这是个男的，三十多，穿着西服，头发抹的锃亮，还说我跟着老乡来是对的，他一小女孩胆小，很多都不懂，让我帮忙参考下，也是对老乡的负责。”
“这次让你掏钱了？”
“也没，还说和上午那女的差不多，围着郑州说了一堆，还是大开发大发展的之类，不过多了点东西，说河南这边不靠海，没工业，国家只能给政策支持，不给钱。然后就又扯到房地产上面了，也问我开发商的钱怎么来的问题，我还是说靠存款呗。他倒是专业，还拿出报纸，说郑州人均存款才六万多，最大的小区建筑面积就一百四十万平方米，按照一万五的均价，这一个小区就抵得上几十万人的存款了。”
“那十几个这样的小区，就抵得上全市人的存款啊。”彪哥也陷入这个圈套了。
“对，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银行也没钱，所以也要找别人借。找谁借呢，当地人没钱，国家也不给投钱，也不好借，只能利用国家给的政策了。”
“终于开口让你掏钱了。”这次是彪哥问的。
“还是没，就是说银行是国家的，不方便出面，所以由他们出面拉投资，给当地发展来融资，怕我不信，他拿出一些新闻照片让我看，感觉像真的，然后他又帮我算了存银行一年多少钱的利息，走他的渠道，钱还是打进银行账户，但利息就翻了好几倍，还在纸上画了几条线，我也没看懂。”
“到现在也还没让你掏钱？”陈绍远也按捺不住的问了。
“没，一直到走都没提让我们出钱的事情，还让我好好考虑，给我老乡做好参谋。”
“然后你们就走了。”
“对啊，然后就回我老乡住的地方了。”
“既然没人控制你的自由，那你怎么不给我们回个电话说一声呢。”
“我本来想着一会就看完了，谁知道下午才忙完，到了她小区下面，修手机的说还没修好，我本来是想打的回宾馆的，我那老乡说没事，你们俩自己会出去玩的，让我晚上和她一起去看电影，明天上午再去考察考察，等手机修好了再联系也没事，再说我也记不得你们的号码，不然我就用我老乡的手机给你们打电话了。”孙齐元好像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
“见色忘友的货，做事也不分轻重，活该被骗。”彪哥很生气。
“那传销什么时候让你掏钱的，不会是在电影院里吧。”陈绍远难得讥讽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