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爹开完会,问姜晟敏还不去上学的缘由后,就钻进了家具工厂的木匠实验室继续自己的新产品研发。曾妈妈听姜晟敏说起学校的瘟疫,立即将人参、枸杞、生姜等一大堆熬成药,逼着姜晟敏每天三顿必须喝。
这真是一个煎熬的假期,姜晟敏完全泡在了药缸里,在鱼塘边喂鱼食的他第一次感觉到爱情的负重。仁灵老师的影子、笑容融化在水里,阳光里,柔嫩的青草里,姜晟敏傻傻的笑了起来。
她发给仁灵的简讯,得不到任何答复,电话也无人接听,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想着仁灵的话像一个迷途的羔羊,似乎二人隔开了天与地。
班级的群分外热闹,讨论着瘟疫的可怕,彼此的思念,似乎这场瘟疫让这帮孩子更懂得了生命、友情的可贵,学校的时光不再那么讨厌,课堂也变得新鲜。
鱼贩开车来到马鞍村的鱼塘,姜老爹正抽着烟和前来收鱼的人讨价还价。这些黄鳜鱼到了起塘的季节,真是够鲜嫩的,姜老爹看到小儿子正把整筐的鱼食往鱼塘里丢,附带着莫名的傻笑,气得拿起荆条追打过去,姜晟敏回神地见老爹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立即扔下手中的鱼食跑开了。老爹追了几米远,连声骂着“你个小王八蛋”,半路折回的折腾鱼网去了。
姜晟敏跑过几座鱼塘,跑过一片香蕉地,跑过一段堆积淤泥的小路,来到大海的峭壁边,才停住了脚步,这边鱼塘很快要被政府征收了。姜晟敏将那双沾满粘土的鞋子脱了下来、光着脚丫去感受大地的气息,头发被海风吹的凌乱不堪,看着汹涌的海水亲昵这岸边的岩石,光和影缠绵在海面,脚下的虎尾草享受着夏风的抚慰。
姜晟敏突然看见峭壁上长出一朵小花。多么柔嫩的生命,淡蓝色的花蕊,在这个寒冷的荒海边,绽放的如此从容,它是如此的孤傲、一枝独秀,这样看来,自己显得多么懦弱无力,只有一番年轻热血,或许,这就是仁灵看自己的样子吧,像一个可怜虫,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姜晟敏顺着陡峭的小路向下攀爬,踩垮的碎石顺着峭壁滚了下去,被海水吞没,姜晟敏吓出了一声冷汗。“抓住了,那朵蓝花就在眼前。”姜晟敏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拔出那株蓝花,“抓到了!”姜晟敏兴奋地像是抓住了仁灵老师的爱情一样,快速地爬了上去。
姜晟敏带着所谓的战利品回到家的时候,老爹已经卖完量两车的鱼。见姜晟敏脏兮兮的,浑身都是湿泥。老爹又来气了,一巴掌吓唬地拍在姜晟敏的头上。“跑哪去了?把这几条鱼送你三叔那里去,这么忙不知道帮一下,以后你都没机会了。”姜晟敏摸了摸嗡嗡作响的脑袋,提起五条还张着大嘴巴的黄鳜鱼,开车去了三叔家。
夜空下的马鞍村如此安静,没有市区的浮华与躁动。路上飞过一群萤火虫,越过河流,飞进草丛里。姜晟敏看着这些舞动的精灵像是参加仲夏夜的聚会,千万别让美丽的公主爱上一头蠢驴,姜晟敏想起排演戏剧里被戏弄的比丘利奥,暗自偷笑起来。姜晟敏从三叔家回来的时候,却见到一个消失了四年的女人站在院子的小花园里。她的姑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包,在那间老屋转了一圈看到姜晟敏。
“姑姑…”姜晟敏小声的嘀咕,姜晟敏不曾想这个在他初中就消失的姑姑,竟然回来了,而且完全的陌生。
“是晟敏吧,你爷爷呢?”
“爷爷?爷爷—他—死—了。”姜晟敏看着骨瘦如柴的姑姑,跟消失之前相比,判若二人。
“啊,死了,怎么死的?”姑姑站在那个老屋檐下像是责问姜晟敏,似乎姜晟敏害死了她的父亲一样。
“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快屋里坐。”姜老爹满头木屑的从家具作坊钻了出来,正好看到昔日杳无音讯的妹妹,消瘦苍白的一张脸。“恩……”姑姑将行李放在正堂,看着那张摆在橱柜上的灵牌,坐卧不安的走动着。
姜妈妈准备晚宴去了,老爹和祖母伤心地讲述着爷爷的死因,姑姑语无伦次地回答着祖母的责问。祖母见状,索性懒得问下去了,人活着回来就好。渔村的生活是美好的,除了一些家庭的杂务之外,姜晟敏整日与山为伴,与水私语,喂喂鱼苗,坚决不去姜老爹锯末横飞的家具工厂,那气味他闻着都想吐出来。
月色下,一只突来的猫头鹰飞到花园的那颗椿树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嗷叫声,姜晟敏有一些害怕,老人们说过,这是什么不祥之兆。这时候,小花园闪出一个鬼魅的身影,姜晟敏吓得立即躲进被窝里。
慢慢地,姜晟敏听到一个女人凄惨的哭泣声。老太起身去了小花园,正见姑姑身边堆满了捡来的破铜烂铁,手里正拿着打捞鱼塘的淤泥掺杂的贝壳啃得满嘴是血,姑姑见佝偻的老太,破声大骂,用石子投掷,哭喊声、尖叫声、大吼声……姜老爹用绳子将姑姑捆绑了起来,连夜用车送到马鞍镇的人民医院,骂着可耻的工业。
站在一旁的姜晟敏,看着可怜的姑姑被捆绑上了车,吓得不知所措。他从没见过这种状况,他不知道是什么魔力驱使姑姑的这种疯癫。他害怕姑姑像被电视里的人一样关了禁闭,然后没了消息。姜晟敏气愤的捡起石头,砸向院子铁树上的那只厄运的猫头鹰,那只猫头鹰拍着翅膀,惊吓的飞走了。
姜晟敏跟着去看望了姑姑,医生说是精神障碍,需要住院治疗。姜晟敏垫付了几万的医药费,看着可怜的姑姑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他乘着空隙打通了仁灵的电话,仁灵要他在公园的操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