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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没有项羽,刘邦的日子也不好过 (1)

就算没有项羽这个恐怖的对手,刘邦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虽然大家伙都起来造反了,就算走夜路吧,也火把星星的有作伴的了,可是,一盘散沙的日子也来了。你也想称王,我也想称王,好比一群农妇提着篮子抡着板砖上菜市场,为了往自家篮里多扒两棵菜,打破头地抢啊抢,抢啊抢。赵王、齐王、燕王、魏王……不知道什么王的王,统统是自己给自己封的王,陈胜是张楚王。

既然当了王了,那就有了权了,我想杀谁就杀谁,我想怎样就怎样。陈胜就是这么变坏的。骄傲自大,听信谗言,诛杀故人。当初信誓旦旦讲“苟富贵,毋相忘”,如今老乡找来跟他叙叙旧,顺便糗他一下下,大家自己人嘛,不如此哪显得出亲近来呢?结果他嫌人家对他不尊重,一顿全给砍了。“诸陈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王者”(《史记?陈涉世家》)。

这么个人,不会是人心所向,所以他派出去的人都不肯听他的。没有向心力的领导好比秋后的蚂蚱,是蹦哒不了几天的。辅佐他起兵的吴广就是被陈胜派出去的将领田臧矫陈胜之诏杀掉的,原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见不合。秦将章邯率军攻打陈胜,陈胜接战不利,突围逃至城父(今安徽蒙城西北),为叛徒庄贾杀害。秦王朝最初的挖坟掘墓人就此牺牲,张楚政权结束。

虽然如此,其功不可没。陈胜的功用,好比晨鸟初啼,第一次亮声,有了他做引,才有了下面轰轰烈烈的倒秦运动。

刘邦是倒秦一份子,也是混得不咋地的一份子。他那一帮人说好听点是志同道合,说不好听是逼上梁山的乌合之众。举旗容易,真正领兵打仗,他也得会呀。好在这人的凝聚力不是盖的,他领一帮子农夫上阵,大家出生入死,谁也不说什么,都知道创业艰难百战多。

而且,这一年是秦二世元年的九月,刘邦已经四十八岁了。

四十八岁将知天命,在那个年代差不多算是个老人家了,居然还要跟正当盛年的项羽这个毛头小伙子争。说实话,凭年龄,他争不过。凭地位,他也争不过。凭家学渊源,他更争不过。凭行军打仗,完了,他更得歇菜了。凭江湖地位呢?项羽找到楚国的王族后裔,立为楚怀王,并让他担任反秦联军的总司令,说白了就一傀儡,那么,项羽,就是那个背后垂帘听政的人了。

不久,总司令发话,大家听好了,谁先入关中,占咸阳(秦朝首都),谁就是天下之王。

此话一出,众人--没见出多么踊跃。

好大一个馅饼,可惜不是谁都有个好胃口。好大一根胡萝卜,可惜自己这驴个头太小。

秦朝虽然备受打击,可是那是一个灭掉六国的巨人啊,这点打击虽然让他又痛又痒,好比一个人身上生了虱,可那究竟不致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这头骆驼还活蹦乱跳,没有瘦到将死呢,群起而攻之尚且不占便宜,这样大踏步去抢人家的王位,还指不定怎么死。所以众将领面面相觑,小算盘噼啪响,然后纷纷夹起尾巴,准备老老实实做人。只等着哪位老大煮了这锅肉吃,咱蹭着锅边喝口汤足矣。

但是刘邦没这么俗气。他本就差不多一无所有,多捞一份都是赚的,更何况这么大一棵胡萝卜,不往上冲是傻子。而且,楚怀王下这道命令的目的,焉知不是他想摆脱傀儡地位,扶持刘邦与项羽抗衡,彼此牵制,然后自己坐稳王位,从中渔利呢?所以说大家半斤八两,乌鸦别笑猪黑,谁也不是真正诛无道暴秦,为天下百姓分忧的正人君子。

于是,刘邦就出面了,说要去打咸阳。

他一出面,项羽焉肯干休?也表示要与秦军决一死战。

然后二人各带一路人马,项羽往东,刘邦往西,浩浩荡荡,杀奔咸阳而去。

刘邦进军的时机不对,很不对。

因为不能趁火打劫。

最初那阵反秦声势已经过去,好似火山暴发只留下一地黑灰,虽余威仍在,却少人可以助力。

刘邦率区区几千人,转战一千里,历经十个月,艰难行进到秦朝的南大门--武关(今陕西商县东),已是秦二世三年七月。根据《高祖本纪》的描述,再综合有关传记,我们可以画出这场两千年前的长征路:

发于砀——至安阳,成武——至亳南(今河南商丘东南)——至成阳、杠里(均为今山东甄城一带)——至昌邑——至栗——至高阳、陈留、开封——至白马(今河南滑县东)——至曲遇、阳武(今河南省中牟、郑州一带)——至长社、宛陵(今河南新郑一带)——至颍阳、轘辕、缑氏(均为河南偃师一带)——至平阴、河津(今河南孟津)、洛阳——至阳城(今河南登封)——到犨东(今河南鲁山)、宛(今河南南阳)——至丹水(今河南淅川)——至胡阳(今河南唐河)——至析郦(今河南内乡一带)——至武关下,别师西定汉中。

要不说刘邦这人聪明。他从砀出征,选择首战安阳,是因为知道自己兵力不足,不能与装备精良的秦军正面交锋,所以干脆绕开秦军主力,把这块硬骨头留给项羽的东路大军去啃。当两队人马乒乒乓乓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刘邦要干的是捡洋落,占便宜,趁机进攻东大门。他就知道,秦军和项羽一打,就没心思对付他,他这是十拿十稳、稳操胜券的好事。

东大门一破,刘邦虚幌一枪,来到彭城,因为彭城在安阳西,这样就可以让秦军以为他要继续西进,结果他耍了一招太极,掉头往北,在成阳、杠里一带攻击王离--刘邦此人这人虽然没有系统学过兵法,兵不厌诈这一手却是学得透透的,用得活活的。秦军搞不明白刘邦在搞什么鬼,刘邦却是在一方面消耗秦的生力军,一方面向北压迫秦军,要为日后在赵地的决战打基础。深谋远虑,不愧是条四十多岁的汉子,又有热血,又有勇力,又有未雨绸缪的智慧。

他这一招运动战把周边的秦军拖得疲惫不堪,可是小蛇遛大蟒,把他自己也累得够呛--虽战略意图高明,人手不够啊。尽管如此,任务也完成了。不能说大蟒太傻,只能说小蛇太狡猾。

秦二世三年二月,刘邦向西攻击高阳、陈留,又北上袭击开封、白马。占了陈留,他马上在陈留招兵买马,好比大战之前要先埋锅造饭,以飨三军一样,马上就要西进关中了,解决人手短缺的问题是当务之急。人马有了,实力上来了,下面的活儿就好干了。尤其是占了白马之后,白马是刘邦部队西进前到达的最北端,打到这儿,刘邦率领的这支战功卓著,也人困马乏的英勇疲惫之师,才终于可以开始专心致志的灭秦之路--西进关中。

就在刘邦一路凯歌的时候,项羽也没吃亏,和秦军打仗总赢。但是其实人是怕老赢的,赢来赢去的,心气就变了。项梁就是这么给毁掉的。因为老是打胜仗,所以就变得骄横狂妄,因为骄横狂妄,所以就不听人谏,轻敌犯险,被秦朝章邯带领的援军偷袭,大败被杀。

项梁一死,项羽急怒攻心,年轻人就是不冷静,为给叔叔报仇,改变行军路线,挥师北进,攻打章邯。经过破釜沉舟的艰苦战斗,终于击溃了章邯的40万大军。不过,也因此耽误了向关中进军的时间。

而此时的刘邦,已经占了先机,领兵浩浩荡荡,挺进关中。

点评:

刘邦的仗越打越溜,离秦都咸阳也越来越近。到最后兵临城下,秦王子婴献城而降。刘邦看似完成大业,实际上,这才是中场休息,下面更难打的硬仗在前方等着他。

刘邦进咸阳,欲自封“关中王”。

他高兴。穷了这么多年了,那还不好好享受享受?好衣裳好饭,绫罗绸缎,重楼叠院,大宫大殿。所以说,是个人都有昏头的时候,所以中国人才会有句成语:“利令智昏。”利字当头,理智早给一脚踹飞了。

不过,有的人理智飞了,还能回来,有的人理智飞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有的人的理智飞了,虽然不能自己找回来,但有人能帮他找回来,帮他找回来了,他还能接过来,安放好,乖乖听从理智的调遣;有的人理智飞了,不但自己不肯找回来,别人帮他找回来吧,他还得再继续一脚踹飞,顺便再赏那帮他找回理智的人一耳刮子,然后继续自个儿在那美。

这就叫差距。

刘邦和项羽之间,也就是这一头发丝的距离。却是一个成王,一个成贼,一个生,一个死。

刘邦昏了头的时候,妹夫樊哙虽是猛人,却非莽人,劝刘邦天下未定,别那么急着享受。结果他不听。可能在他眼里,猛人就是莽人的代名词,这样的人言不足为贵。其实他真是冤枉樊哙了。就是以后的鸿门宴上,若非樊哙既勇且智的一番吃生肉表演和假作公义的慷慨陈词,他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樊哙的话不听,总还有别人的话他是听的,这就是张良,他帐下的第一谋士。张良说老大,项羽对关中王位虎视眈眈,如今项羽大军正拼命往这儿打,你这么刺激他,不是自个儿找死?更何况现在哪是你躺功劳簿上睡大觉的时候,老百姓还民心离散呢。你想得天下,得先笼住民心啊。

刘邦一下子清醒了--真了不起。采贤言,纳良谏,明君所为。

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撤军灞上。拱手相让胜利果实,不去触项羽的霉头。

第二个动作,就是召集当地名士,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史记?高祖本纪》)以前的时候,两个人走在路上,只能互相点头示意,俩熟人打打招呼,说两句家常,都可能给砍头(“偶语者弃市”);想就某些政令发两句牢骚吧,那就一大家子都给杀头(“诽谤者族”);焚书、坑儒、禁私学,这些就不必说了,反正大家就好像被千八百道烧红的铁链绑得死死的,皮肉都烧焦了,浑身疼得青烟直冒,还什么都不能说。现在,就三条,杀人偿命,这是古来定律,没什么好说的;你伤了人家,偷了人家,该怎么抵怎么抵,该怎么罚怎么罚。这样就松快多了。老百姓高兴啊,这样,民心也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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