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后的几天,老姚制定了座位表,给全班换了位置。大概是出于对考试成绩的考虑,他把我和另一个叫李思贤的家伙安排成了同桌,他成绩很好,当然,除了脾气怪一点和想的东西怪一点之外,人也还行。
李思贤,爱好b站、作诗赋词和化学,因为他时常把自己的诗作拿给陈老师看,而我又总是递上小说,一来二去,两个人不免碰上,也就熟识起来。至于化学,虽然大伙儿一致认为他是因为化学老师漂亮才每次下课去问化学题的,就连老傅也是这么想的,甚至有人去问过他。但他矢口否认:“没有!不要瞎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很像孔乙己,而我们也像堂客一样窃笑,“笑什么?”他似乎有点疑惑,我们笑得更欢了。
因为他总是去找化学老师,而老师姓郑,他的名字又带个“贤”,他便得到了“正弦”的外号,这也是为什么数学老师习惯性地抖着手,讲正弦的时候,总有人笑着看他两下,我也恶作剧地轻推他,当然,这是后话。起初,他有些排斥这个外号,但久而久之,后来也就习惯了,毕竟,这样的叫法没有什么过多的恶意,而且连化学老师本人也是知道的,似乎默许了这种戏谑,也许她只是头疼每天来找她的正弦同学,嫌他烦,而这样的事倒没有多考虑。而我也便跟着这样称呼他了。
时间能使伤口长出名为遗忘的角质层,然后在表面上痊愈它,至于里面的状况却无人得知。在学校里,我渐渐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家中的冷战也似乎开始慢慢消退,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父母没有再像那天晚上咄咄逼人,除了一些小的过节,对待我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虽然有时嘴里冒出一些关于学习成绩的枪弹打在我的衣襟上;学校里和正弦也相处的也越来越融洽,因为我们俩都是文学爱好者,所以有很多可以谈;而我仍然时常无意识地瞟一眼她认真做作业的侧脸,有时传点纸条来说一说文学作品以及其他的话题,虽然纸条和网上的留言似乎过多,惹得她有点反感。一切似乎都恢复了以前的样式,甚至于有些好的变化。只不过,心上的那两个窟窿始终漏气,让我在极热的时候极冷,极冷的时候极寒,像个和土地粘在一块儿的坑,使我总有心里一坠的危险。
老傅开的班在星期六上课,也就是我们下午放完学的时间段,班上有四个已经在老傅的班里:头一个,是一位班上像大姐头存在一样的女生,其实待人还是很温和的,当然,除了对像汪海林这样嘴痒惹事的人,她算是班上各个想处对象、已经处对象的一方或者双方的月老,有时帮忙递纸条传东西带话什么的,她又姓赵,因此有了赵姐的外号,就连老傅也有时这么叫着玩;第二个,是班上的女语文课代表,人很和蔼,对男女都一样,脾气也挺好,时常傻傻地笑,捂着嘴停不下来,想法和别人有些不同,时常说出众人想好半天才能缓过神来的想法,外号是二奶奶,因为她喜欢德云社,而脸上笑起来就有几条褶子,像位奶奶;第三个,是班上的骚话王,长得壮,块头大,胡子拉渣,看起来闷,实际上很会怼人,金句不断,是说相声的好材料,因此得了骚话王的美称;最后一个,就是前任班长汪海林了,人黑,戴个眼镜,时常笑,笑起来像个烧麦,脸皮上都扯到了一块儿,每天与骚话王互怼作乐,两人借此互相切磋语言的艺术和提升嘴皮子的利索。后来,我并没有想到,这几位成了我的挚友,而我们五个也成为一个小的团体。
在老傅的手里上课,寓教于乐,我竟没有了在先前的补课老师那里的压抑和抵触,感愉快,大概是互相感染,授课的时候,屋子里的人不时一同笑起,老傅也“呵呵呵咯咯咯”地笑,几个人在快乐的气氛中学着物理,度过了下午。
回到家,我的心里还算愉快,但也不便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免得又招来嘴上的枪弹,而后发生没有必要的争吵,这样只会毁了我的好心情,我于是控制住脸上的肌肉和手脚,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今天感觉傅老师那里怎么样?能适应吗?”母亲看着正在换鞋的我问道。
“嗯,我觉得……”我正准备回答,父亲破门而入似的插了嘴。
“管他能不能适应,适应不了也得适应,没闲工夫再换了!”
我闭上了嘴,不再出声,好心情也被扫得全无。我低着头,解着脚上烂面似的鞋带,解完之后,我快步向房间里迈去。
“到底怎么样啊?”母亲又问。
“还好。”说完后,我进了房间,心里不想再多说废话。
母亲似乎还想再多问什么,但看到我的神情,也没再多说,进了厨房做饭。
我写着作业,心里祈祷着上学的日子赶快来临,这样就可以在家里少待一点。
又过了些时日,学校用班会课的时间开了一次广播会议,通知我们要为了创文而“克己复礼”,“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三步要走好”、“遇到生人要是问你学校的情况要按学校发的纸来答,像举办过什么活动,有没有学生会…”、“遇到检查组的人员不要慌,不要掉头就跑,要微笑面对,沉稳回答”、“你们代表的不仅是x高,还是xx市的整体形象,要举止文明,不要丢了xx市的脸,不要丢了我们学校的脸…”
班上的杂事因此多了,其中一项便是办黑板报,这是每班必须完成的任务,老姚收到了通知,找到了作为文娱委员的我,吩咐我找好人员,要求三天之内办起来,并且“贴近生活,契合主题,内容充实,意蕴深刻”——这当然是上头的通知,说是为了创建文明城市,营造良好的城市形象等等。其实,就连我们这些孩子都知道,这是为了应付派来的的人检查,免得丢了学校的脸面,而我们是素质班,算是学校的门面,要是真被来的人看到了什么不好的,那就算槽到了底,学校里头的领导大概也得摆黑脸。